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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河边捡螺的少年
2004年6月19日傍晚,刚刚经历一场暴雨的周家村,沐浴在空气清新的微风中,百十户人家的村里,处处炊烟。 雨后的村头村尾,随处可见出外撒欢的孩童,一些躲雨在家的男人和老人,也端个小凳坐在门前,喝茶或抽烟。 大人喝斥孩子的声音、炒菜的声音、闲话家常的声音,充斥在这座小乡村中。 村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不过那是雨前的景象,刚刚经历一场暴雨的小河,已经一片浑浊,这条小河,是周家村祖祖辈辈吃水、淘米、洗衣的地方,养育了周家村的祖祖辈辈。 这条长一里多的小河,就叫周河。 此时,尽管河水浑浊,但河边的跳板上,依然有一些妇人在洗东西,一些刚刚从田里看庄稼回来的男人,也在河边洗脚。 一个16岁的精瘦少年,拎着一只豁口的旧涂料桶,正在河边捡螺蛳(si),暴雨过后,很多螺蛳都爬上河水边沿,随手可捡。 少年光着脚、穿着一条黑色大裤衩,赤着的上身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他貌似清秀、皮肤很白,一直低着头摸螺蛳,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只能感觉他应该是个内向的性子,因为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大姑娘和小媳妇在洗东西,少年慕艾的年纪的他,却没有看一眼。 他就是周安,家住村尾,刚刚经历中考不久,中考的成绩还没下来,最重要的是,他今天刚刚重生而来。 从2018年重生而来。 重生之前,他万念俱灰,对人生丧失所有的激情,感觉生无可恋,因为30岁的他,刚刚经历丧父之痛。 将半生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的老父,重病住院一个月,他花光所有积蓄依然不够,正准备卖房筹钱的时候,父亲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为了不连累他倾家荡产,于凌晨,自己悄悄拔了氧气管,天亮后,陪在病床边的周安睁眼看见的,已经是父亲冰凉的遗体。 父亲是爱他的,临死还在为他着想。 可他老人家不知道,他这么做,就像一只无形之手,一把捏碎周安的心,令他痛不欲生,自惭之极,无比痛恨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 如果自己的经济状况再好一点,父亲应该还是有救的! 周安有尽孝之心,30岁,离异一个人,无儿无女的他,不在乎是否倾家荡产,卖房救父,他心甘情愿。 可父亲那一拔,却剥夺了他尽孝的最后机会。 他欠父亲的,这辈子将再也还不清,心中的痛苦,比3年前,妻子将离婚协议书扔在他面前,叫他签字的时候更甚。 父亲已经是他仅存的至亲,父亲的离世,犹如突然剥夺他对这个世界仅剩的眷恋。 他最看重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在他父亲离世的那一刻,终于宣告全面崩盘,生无可恋的感觉,与他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也许是老天爷也觉得这家伙太可怜了,在他萌生死志,自我了结之前,突然把他从2018年提溜到2004年,当时,窗外大雨倾盆。 按理说,重生了,就会有无数的赚钱之法,发家致富,只在反掌之间。 可周安重生回来,坐在自己房间窗前,看着窗外瓢泼般的大雨,却发现九成以上的赚钱之法,都不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因为他没有本钱!家里也穷,父亲刚做完截肠手术,家里不仅一贫如洗,还欠了上万的外债。 穷到这个程度,糊口已经不易,还想发家,难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彩票、股票什么的,周安前生没有买过,什么中奖号码一概不知,重生之前,他只是一个做了十几年的厨师而已,捞偏门的方法,他除了听说过,什么也没做过,平时都没有关注。 重生回来,他想了大半天,发现以他目前的情况,想要发家致富,短时间内改变这个家的经济状况,好像除了卖屁股,无路可选。 最后的最后,绞尽脑汁,终于被他想到一个从水里找食吃的挣钱法子,就是他现在正在捡的螺蛳。 也许是周安的行为,启发了村里的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还有老太太和孩子。 当周安在河边捡的螺蛳填满涂料桶桶底的时候,一个老太太拎着篮子过来,笑呵呵地在他不远处开捡。 没过多久,又来一对姑嫂,其中那个比周安大两岁的大姑娘还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再不久,河边捡螺蛳的人就更多了,放眼望去,至少十几个。 “摸点螺蛳回家炒韭菜吃!” “我家老头子就喜欢吃这个……” “这螺蛳大啊!还有不少大田螺呢!真不错!” …… 听着那些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一边捡螺蛳一边乐呵呵的闲聊,周安抿了抿嘴,默默起身,拎着自己的桶,低着头走出村口,在村外无人的河段继续摸捡。 那些人眼皮子浅,看他在河边捡螺蛳就一个个都来了,他们是想给家里添个菜,但周安却是指望这个挣钱的! 不过,都是村里的熟人,周安也不好翻脸,何况,这条河也不是他家的,他没理由不许那些人也来捡。 夏天暴雨过后的河水是温热的,周安光脚趟在河水里,并不冷,但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村前那些凑热闹捡螺蛳的人都回家了,河水也慢慢变得冰凉起来。 河边只剩下周安一个人还在捡螺,装螺蛳的那只塑料桶已经装满一大半。 他还在捡。 天快黑的时候,母亲找过来,站在河堤上喊他,“安子!这天都快黑了,你还不回家?不吃饭了?快回去!天黑了你一个人在水边,我跟你爸不放心!” 等看见他桶里的螺蛳已经快满了,母亲催得更狠,“啊?你都捡这么多了,还捡什么?快跟我回家!这么多螺蛳家里怎么吃的完?炒螺蛳费油,家里哪有那么多油给你炒这么多螺蛳?赶紧上来跟我回家!回去给你二叔家多送一点!这么多螺蛳要费多少油啊!快跟我回去!” 周安看了看桶里快满的螺蛳,回头对母亲一笑,“好!妈!我这就上来!”
第2章 周玉婷
回家的路上,周安把自己想炒螺蛳卖钱的想法跟母亲说了。 周母并没有激烈反对,只是担忧。 “这个能挣钱吗?” 家里现在的情况,丈夫还躺在床上休养,干不了活,挣不了钱,家里却还欠着上万的外债,她除了做家务和养些鸡鸭猪,就只会地里的农活,挣钱的门道一样也不会。 所以,周安刚刚结束中考,就想着自己挣钱,她反对的心思并不重。 而且,她也知道以儿子以往的成绩,想考上高中,几乎没希望,她和丈夫最近本来就在商量着让他去学个什么手艺。 因此,她虽然不看好,但还是同意周安卖卖看。 在她想来,反正周安最近闲着也是闲着,能挣到钱最好,如果挣不到钱,他自然就不想做了,到时候再跟他说出去学手艺的事也不迟。 回家后,周安将桶里的螺蛳全部倒进家里洗澡用的大木盆里,舀了半水缸清水养着这些东西。 整个过程,母亲都在旁边帮着手,当她看见周安往养螺蛳的木盆里滴菜籽油的时候,节俭惯了的她急了。 “哎!哎!安子你是不是傻了?怎么把油往水里倒呢!” 周安失笑,拨开母亲阻拦的双手,一边继续往盆里滴油,一边解释:“妈!你不懂,做五香螺蛳之前,先要让螺蛳吐吐肚子里的泥沙!滴点油,吐的干净!” 周母愣愣地听着,见周安真的只是滴了几滴,没有倒更多,她才将信将疑地收回手。 “你这是听谁说的?真有这个说法?” 周安笑着回答:“你明天就能看见效果了!” “好,那我明天看看!” …… 天擦黑,吃晚饭的时候,周安一家三口,只有周安和母亲围着桌子,他父亲最近刚做的手术,还在房里躺着休养,暂时不宜下地活动。 母亲给父亲盛了小半碗饭,站在桌边给碗里夹菜,周安看着桌上的韭菜、空心菜、水煮豆腐和丝瓜汤,全是素菜,唯一勉强能算是荤菜的,只有一小碗母亲特意为父亲蒸的鸡蛋。 因为截肠手术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禁食,所以,他父亲最近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最近才刚刚被允许进食,正是极需营养的时候,可家里却只有这些剐油水的素菜给他吃。 这些素菜,全是家里种的,鸡蛋也是家里的母鸡下的。 周安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他更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已经捉襟见肘,给父亲做手术的时候,家里的钱就用光了,还借了上万块,如今手术做完了,再想找人借钱,别说他爸妈开不了口,就算开口,以那些亲戚的德行,估计也借不到了。 一边往嘴里扒饭,周安就一边在琢磨,怎么给父亲弄一点补身子的东西。 匆匆扒了两碗饭,放下碗筷,他就进自己房间拉开窗边的书桌抽屉,破旧的抽屉里有一些书,他从最下面拿出一本翻开来,几张不知夹在这本书里多久的纸币现出身影。 一张五块的、一张十块、还有两张一块钱的纸币。 十七块钱,是他目前所有的积蓄,都是他读书时期从口粮里省下来的。 以现在的物价,十七块,大概能割两三斤肉,不能再多了。 可两三斤肉吃完了呢?两三斤肉就能把父亲的身体养好吗? 除非是唐僧肉! 周安没有拿十块的,只取了那张五块的,剩下十二块钱,他重新藏在抽屉最底下,转身就出了家门,直奔村口的小卖店。 小卖店里有一个美艳的老板娘是不可能的! 老板娘是村长的老婆,跟美艳沾不上边,倒是她女儿周玉婷,亭亭玉立,脸靓条子正,和周安同岁,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和周安同班。 其实周安不喜欢来她家买东西,因为周玉婷和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向来没有共同话题。 他从小就能感觉到周玉婷看不起他。 他们虽然同龄,区别却分外明显。 他家世代贫农,周玉婷家祖上是地主,她从小,她爸就是村长,家里还经营着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店。 如果周安姓潘,有潘安之貌,或许周玉婷就会与他有很多共同话题,可惜,周安相貌普通,家境普通,学习成绩也普普通通。 而周玉婷不仅漂亮,家境胜过周安十倍不止,学习成绩也很好,从小围着她转的男孩不知有多少,哪里能瞧得上周安? 从小,周安就没少收过她的白眼。 但没办法,谁让村里只有她一家小卖部呢!周安想买点东西,不想等到明天的话,就只能来她家。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周玉婷蹲在门口,用火腿肠喂一条毛色纯白的宠物狗。 狗仗人势,这话一点不错! 如果只有周安和这条周安一脚能踢飞几米远的宠物狗在,这狗见了他,肯定不敢龇牙。 但此时因为它的女主人在,见到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大裤衩,还光着双脚、踩着路上的烂泥走过来的周安,这狗马上火腿肠也不吃了,仰起头对着周安就是一阵狂吠,作势还要冲过来咬周安。 周玉婷抬头看见是周安上门,眉头皱了皱,在周安精赤的上身和光着的双脚上扫了扫,也不打招呼,直接问:“你买东西吗?” 言外之意,周安听出来了,如果不是来买东西,最好还是别进她家的门,她不欢迎。 如果是上辈子,遇到这种情形,内向、自卑的周安大概会马上羞红了脸,但眼下,仿佛一尘不染的周玉婷,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尾巴翘上天的肤浅货而已,也就只能在这周家村展现一下她的高傲了。 “给我拿两包缝衣针!” 周安说着,沾满泥水的大脚已经踩着周玉婷家门前的水泥地走进店里。 在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大脚印,气得周玉婷一张俏脸拉得老长,她其实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如此无礼,周安也不会故意走进去,他虽然对周玉婷没好感,但做人基本的自觉还是有的。 “给!两包缝衣针!” 周玉婷扭身进店,黑着脸找出一包缝衣针拍在周安面前,顺便翻了个白眼。 “多少钱?” 周安拿起柜台上的缝衣针,随口问道。 “四块!” 周玉婷眼睛看着别处,根本不看柜台对面的周安。周安也没兴趣看她的臭脸,付了钱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听见周玉婷在他身后“嘁”了一声,甚为不屑。
第3章 下钓子
周安听见了,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驻足,重生回来,曾经的同龄人周玉婷,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成年人有几个有兴趣跟小女孩斗嘴? 有失身份! 身份不一样的周安赤着上身、光着脚丫,头也没回地走了,周玉婷回到门口一边继续喂宠物狗吃火腿肠,一边嘀咕:“一个男的来买针,真有出息!还买两包……” 这句话,周安就没听见了。 …… 买针回来,周安先去自己房间拿了手电筒,然后去家里的杂物房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家里插秧用的尼龙线。 长长的尼龙线绕在一根根手掌宽的竹仟上,插秧的时候,拉在田里控制行距用的,周安家里有四支这样的竹仟,很旧了,自他记事起,家里每年用的就是这几支。 周安也没多拿,取了一支,就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如果是以前,他是不敢动家里这些竹仟的,老爸看见会发火,这可是插秧必须的工具,吃饭的家伙,弄坏一支,可能就要误几天农时。 不过,现在嘛,周安悄悄拿了那支竹仟回到自己房间,在书桌台灯下,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小刀,将竹仟上的尼龙线,割成一段又一段。 没多久,竹仟上绕好的尼龙线,至少有五六十米长的尼龙线,全被他割成一段段一米左右的长度,倒是很整齐地摆在面前的书桌上。 然后,就着台灯灯光,他打开刚买回来的缝衣针,用特殊手法,将一根根尼龙线系在每一根缝衣针上。 系好后的效果是这样的:牵着尼龙线的一头,系在另一头的缝衣针针眼是在线的最下端,针尖朝上贴在线上。 他在做钓黄鳝的钓子。 父亲现在极需营养,家里每天却只有素菜,最荤的,也只是鸡蛋,所以周安决定做一些钓子,晚上出去钓一些黄鳝,来给父亲增加营养。 他知道如果被母亲看见,肯定会心疼尼龙线,因此,他做这些的时候,都是悄悄的。 几十根线、几十根针,周安忙活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忙完。 所有尼龙线的一端,都绑上一根缝衣针,所有针绑完,桌上的尼龙线还剩几根。 周安数了数,两包缝衣针,正好做了50个钓子。不过,50个钓子,差不多已经够用了,再多的话,他也忙活不过来。 趁着夜色,周安打着手电,又去杂物房找到家里的斧子,然后去屋后的小树林里砍了七八根一米多长的树枝,每一根树枝,最粗的位置也不过拇指粗细。 就在树林里,他将这些树枝全部斩成十几厘米长一根的小段,再将其中一段削尖,另一端刻一圈凹痕。 这些活,他又忙活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做好。 带着这些削尖了的小棍回到房间,周安耐心地把一根根系了缝衣针的尼龙线,又一根根地系在这些削尖的小棍上的凹痕里。 每系好一个,他就将那根钓线一圈圈缠在小棍上,最后,用钓线最末端的缝衣针插入缠好的线圈里,方便携带。 等他将所有的钓子全部做好,看了眼书桌上的小闹钟,时间已经接近深夜10点。 看着书桌上一堆自己的劳动成果,周安挺感慨的。 这种钓子,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今晚倒是重温了一把。 现在钓子是做好了,但还缺一样东西——钓饵。 光有钓子,没有钓饵,黄鳝可不会傻到咬针。 不过,钓黄鳝的钓饵很好弄,尤其是在乡下,屋前屋后、田间地头,不仅能打野战,还能随处挖到钓黄鳝用的臭蚯蚓。 钓鱼用的红蚯蚓不好挖,钓黄鳝用的臭蚯蚓,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周安拿上手电,去杂物房找了把铁锹,也没走远,就在自家屋后的小树林边缘,随便寻了块腐叶多的地方,没几分钟,就挖了几十条筷子粗的臭蚯蚓。 带上做好的钓子、蚯蚓,周安拎着今天捡螺蛳用的那只涂料桶,带着手电就出了村子。 蚯蚓和钓子全放在桶里,手电拿在手里却暂时没有打开。 钓黄鳝要去河边,田间的排水沟里水深的地方也可能钓到,但主要还是要寻环境合适的河边,而周家村附近的所有河塘,都是有主的。 每个河塘都有人承包,都养了鱼。 虽说黄鳝这东西,养鱼人也没本事弄上来,周安去河边下钓子,就算被养鱼人看见,也不会翻脸,但周安还是下意识地避免被人看见,免得跟人讲废话。 周家村村前的周河,河水太清澈,周安估计就算有黄鳝,也不会很多。 所以他趁着月色,去的是村后的几个小池塘,那几个池塘都不大,大的几亩水面,小的水面还不足一亩。 共同点是每一个池塘周围都长了很多水草,因为多年没有清理,塘底的淤泥也很深,以他的经验,那些地方才是黄鳝最喜欢生存的地方。 下钓子很简单,找一个水草多的塘边,水草越多越好,如果还有一两棵树的话那就更好了,摸到塘边、靠近水面的地方,将水草拨一个小洞出来。 然后将一根蚯蚓串在钓子的缝衣针上,再将缠着的钓线全部解下,将串了蚯蚓的钓针扔进水草洞里就ok了。 对了,最后别忘记将系着钓线的木棍,插在河边,插得越牢越好,木棍一端削尖了,就是为了插进土里的时候能容易一点。 周安知道的钓黄鳝有两种办法,下钓子这种,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今晚下的钓子,明天早上才能见到效果。 下钓子比用钓钩钓黄鳝的优点在于:一次可下几十个钓子,将几十个钓子下在几十个不同的地方。 费工夫的地方也只有两件事,一个是下钓子,另一个就是次日清晨收钓子。 运气好的话,早上收钓子的时候,可能大部分钓子上都有一条黄鳝,运气不好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下钓子对眼力和经验是个考验。 眼力好、经验丰富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河滩边哪个位置大概能钓到黄鳝,哪些位置有黄鳝的可能性很小。 夜色下,周安做贼似的,绕着村后的那几个小池塘一圈圈地走,看见合适的位置,才蹲在庄稼丛里打开手电,串一条蚯蚓,下一个钓子。 不仅要避免被塘主看见,还要避免被任何人看见。 因为周家村里会做钓子、有兴致做钓子的人虽然不多,但知道钓子这个东西的人却很多,如果被人看见他在哪些地方下了钓子,估计明天早上他来收钓子之前,其中一些钓子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不劳而获了。
第4章 夜路走多终遇鬼
俗话说:夜路走多终遇鬼。 可周安走的夜路明明不多,今晚更是他重生回来走的第一次夜路,可他还是遇鬼了!涩鬼!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迹,下完所有钓子的周安,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开手电,就着淡淡的月光往回走。 乡下长大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走夜路没几个害怕的,尽管今天傍晚下过暴雨,地面很泥泞,周安依然能凭着脚感走得顺顺当当。 光着的脚丫踩在烂泥里,脚趾抓着地面,很少打滑。 如果换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来走这样的烂泥路,估计就算是白天,也会不断跌跤,但周安走烂泥路很有经验,关键是不能穿鞋!更关键的是要会用脚趾抓地,否则跌跤没商量。 本来呢!他走的顺顺当当,一会儿到家洗洗就能睡了。 可,就在他从一块西瓜地旁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瓜棚里传来异样的动静,似乎有一个女人闷闷的呜呜声,周安诧异望去,又听见瓜棚里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周安眉头一皱,这瓜地……他记得是周金宝家的。 周金宝是个二世祖,家里条件本来在周家村是数一数二的,但这家伙从小就被他父母和四个姐姐给宠坏了,吃喝嫖赌,哪样都少不了他,但他家条件好,成年后,父母和四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很快就给他娶了一个媳妇,还是个漂亮的。 只是,再大的家业,真要败起来也快,何况周金宝家有钱,也只是相对周家村的其他人家来说,这不,结婚后,本来殷实的家底被周金宝很快败光。 终于在五年前,一次没有节制的赌博中,这家伙不仅输得精光,还欠下四十多万的巨债,四十多万,对农村一户人家来说,在2000年左右,绝对称得上是巨债。 周金宝卷着家里仅剩的现金,连夜跑了,从那以后,整个人不知所踪。 周安记得,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要债的隔三岔五就登他家的门,气得周金宝老爹差点喝了农药。 最后,为了让老爹能多活几年,也为了撑住老周家的门框,四个女儿认栽,七拼八凑加借债,凑够二十万,跟债主谈判大半天,算是用二十万现金,填了周金宝欠下的四十多万赌债。 周家的大女婿当时跟债主放话:要么,二十万了结全部赌债,要么,他们这些女婿就不管了,有本事你们把这家里的老人小孩都抓去卖了! 债主本来是本地有名的刺头,从来没人敢欠他钱不还,但当时周金宝已经跑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全被他手下的小弟搬空,只剩下老弱妇孺,实在抓不上手,没办法,看在还能收回二十万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了。 那时,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周金宝媳妇要走了,毕竟,周金宝都跑路了,家里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她一个女人不走,还留在周家当牛做马? 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个叫秦梅杏的漂亮女人,竟然一直没走,不仅留在这里养着她和周金宝的儿子,还伺候着公婆。 周金宝跑路后,一走就是五年,杳无音信,秦梅杏却把小日子越过越好。 一个人种着周金宝家的十几亩地,一部分种桃树、一部分种葡萄、一部分种西瓜和蔬菜,只有一两亩地种着粮食。 活不多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干,活多的时候,她花钱请村里人帮忙。 谁都没料到这女人在周金宝跑路之后,竟然还有这本事,把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比了下去。 这样的女人,估计任谁都只有敬佩。 周安就挺佩服这个女人。 可惜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出头,早就是孩子他妈,否则他还真可能追她做自己的女人。 脑中浮现秦梅杏美妙身段的周安,忽然又听见瓜棚那边传来啪啪的巴掌声,啪啪两声,很响,紧跟着又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男人骂声:“别动!再动,老子抽死你?乖乖的让老子搞一把!” 闻言,周安脸色一变。 这瓜棚里守瓜田的,只可能是秦梅杏,但她丈夫周金宝已经跑路出去五年多,这大半夜的,她瓜棚里哪来的男人? 还有巴掌声和威胁的声音传出来…… 一瞬间,周安便猜到瓜棚里正在发生什么事,也想起来那个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是谁——村长周家康! “这个畜生!” 周安低叱一声,当即扔下手里的涂料桶,快步跑进田里的瓜棚,一跑进来,就看见果然是周家康这个畜生! 身为周家村的村长,这畜生竟然正将秦梅杏双手死死按在竹床上进行施暴,一只手将秦梅杏两手手腕死死按在她头顶上方,一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周家康平时油光可鉴的三七分发型,此时有一簇挂在额头前,眼镜片后的双眼又兴奋又凶狠地死死盯着床上的秦梅杏。 秦梅杏上身的T桖已经被这畜生翻到脖颈处,上身的风光已经全部暴露在外,周安冲进来的时候,秦梅杏还在竭力挣扎,但短裤已经被周家康扒下半截。 看见周安突然冲进来,床上的秦梅杏和周家康都措手不及,周家康更是慌乱不已,却被秦梅杏抓住机会,猛然一偏头,嘴巴一脱离周家康的手掌,就立即呼救:“救命!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周安一冲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秦梅杏呼救的时候,他已经冲到床边,一把抓住周家康的头发,猛然发力,将年近五十的周家康拽跌下床来,嘭一声摔在地上。 跟着就是一阵没头没脸的拳打脚踢在周家康脸上、身上,周家康不是硬汉,周安一动手,他就痛呼连连,不断哀求“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这回吧!” 床上的秦梅杏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很快下地,下地后,出乎周安意料的是,她竟然也对周家康一阵拳打脚踢,泼辣得很。 不仅如此,对周家康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她看了眼周安,又恨恨地看了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周家康,她忽然冲出瓜棚,对着村里方向连声大呼:“救命啊!大家快来啊!村长周家康摸到老娘床上来了!!!” 寂静的深夜,秦梅杏扯开嗓门大呼,声震四野,惊起周家村一片狗叫,很快,村里不少人家的窗户都亮起灯光,跟着,村头村尾都有人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瓜棚里,周安看了眼地上的周家康,知道这家伙完了,秦梅杏这一嗓子,绝对能让这家伙身败名裂,估计这村长是当不成了。 刚才情况紧急,他没有多想,这时才记起周家康是周玉婷老爸。
第5章 清晨收获
村里的老老少少,没一会就来了好几十人,其中包括村支书和妇女主任等人,看见村长周家康被周安按在秦梅杏的瓜棚里,一片哗然。 斥责声响成一片,周家康老婆、女儿和儿子、儿媳也都来了,全都又气又羞,没脸见人的感觉,周家康老婆也是个泼辣的,一出现就上去给周家康一个大嘴巴,一向尾巴翘上天的周玉婷站在人群后面,低着头,都没脸上前。 这一场闹剧持续大半个小时,才随着周家康被儿子扶回家,而暂告落幕。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已经捡回涂料桶的周安正准备回家,忽然被秦梅杏叫住。 “安子!等等!” 周安闻声驻足回头,看见秦梅杏从地里现摘一只大西瓜,快步走到他面前,捋了下垂到脸侧的发丝,感激地对他笑着,“安子!今晚我谢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来救,周家康那畜生就真得逞了!这颗西瓜你带回去吃!其它感谢的话,我现在就不说了,姐就说一句!以后不管什么事,有姐能帮上的,你尽管来找我!好吗?” 一边说,她一边将手里的大西瓜往周安的涂料桶里放,根本不容周安拒绝。 周安见她诚心相送,也没有坚决推辞。 他算不上什么大好人,不会特意去做什么好事,但像今晚遇到的这种事,没遇到也就罢了,真正遇到,他还是有热血出手的。 “行!那,我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姐你也早点睡吧!” “嗳!” 秦梅杏满脸笑容地答应着。 瓜棚前的灯光映照下,周安被她的笑容迷了一下,这女人虽然已经年过三十,这几年没日没夜的操持农活,但还是如他记忆里那般漂亮,鹅蛋脸很白,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尤其传神。 葫芦形的少妇身段,也正是最迷人的模样,难怪周家康那个老东西打她的主意。 点点头,周安转身回家。 秦梅杏站在瓜棚前,一直目送很久,直到周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敛了脸上的笑容,轻叹一声,转身走回瓜棚。 毕竟是深夜,村里大部分人并没有被秦梅杏的声音吸引过去,比如秦梅杏的公公婆婆、以及她那年仅6岁的儿子,还有周安的父母。 他父亲肯定是去不了的,最近一直需要卧床休养,母亲也不是爱看热闹的性子,再加上最近家里情况不好,她也没心情去凑什么热闹。 倒是省了周安一番解释。 …… 次日清晨。 天际刚刚吐白,周安就被昨晚设置好的闹铃叫醒,没洗脸也没刷牙,起床套上衣服,光着脚、拎着那只破涂料桶,就一个人悄悄从后门出去。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晚上他家后门一般是不闩的,倒是方便了他这两天深夜和清晨的进出。 清凉的晨风吹拂在周安身上,透心凉,比雪碧的效果还好。 清晨的田间地头,路边的青草上都是一颗颗的露珠,周安没走一小段路,两条小腿已经全被露水打湿,但他的脚步是轻快的,因为,接下来是他收获的时间! 昨晚他下了50个钓子,他相信多少能收获一些黄鳝,除非运气背到姥姥家。 水塘边,一棵歪脖子树根旁边,周安拂开半人深的青草,找到插在水边烂泥里的钓棍,抬手一提钓棍上的尼龙线,沉甸甸的感觉令他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赶紧将钓线往上收,很快,一条拇指粗、尺许长的黄鳝就从水底提出水面,背上的颜色通黄,一看就知道是纯野生的,与菜市场卖的那些养殖货明显不同。 略感遗憾的是,钓线上的缝衣针刺穿了这条黄鳝的肚子,提出水面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死翘翘。 不过,死的时间应该不长,依然新鲜。 …… 塘边一堆积在水边的烂稻草,已经腐烂得厉害,周安拨开一堆烂草,找到自己昨晚下的钓子,轻轻一提钓线,钓线立即一阵抖动,惊喜的笑容再次浮现。 用力一提钓线,一条至少半斤的大黄鳝扭曲挣扎着被提出水面,这条还活着。 熟练地将它从钓线上摘下,扔进桶里,周安心情愉快地前往下一个钓点。 …… 水葫芦是南方河塘里的一种常见水草,一片片厚实的圆形叶片绿油油地翘在水面上,有时候还开些白色的小花。 这玩意不会真的长葫芦,也没什么大用,平常没什么人弄它,就算费力气弄回家,也只能喂猪。 塘水边,一片密密麻麻的水葫芦将水面覆盖得严严实实。 周安面带笑容走到水边,低头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他昨晚拨出来的小洞,伸手往水下摸了摸,没几下就摸到水下的钓线。 一扯钓线,就又感到钓线一阵抖动。 心里一喜,钓线提起,果然又有一条鲜活的黄鳝从水下提上来。 这条稍小一点,大概只有两把重,但有收获总好过空空如也。 …… 周太清,是周安二叔,周安父亲周太虎的亲兄弟,是附近竹园小学的教务主任,就住在周安家隔壁。 周太清有早起的习惯。 每天很早起来,也不干别的,就端着把椅子、捧着一杯茶坐在门前喝茶、抽烟,令村里的年轻人和小孩子都不敢从这里经过,因为那些年轻人以前都是在竹园小学读的书,小孩子们更是还没逃脱周太清的魔掌。 他们打心底里畏惧周太清。 周安光着双脚,拎着桶里今早的收获,从周太清面前经过,喊了声二叔。 周太清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家的地基比门前的路面高半米左右,此时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周安,瞥见周安桶里那些黄鳝的时候,周太清眼睛一亮,忽然起身,走过来拦在周安面前,伸手就去夺周安手里的涂料桶。 “咦?安子!你放钓子去了?这么多黄蛇你家肯定吃不完吧!来!快分我一半!二叔我最喜欢吃黄蛇了!” 黄蛇,是本地对黄鳝的叫法。 周安这桶里至少有二三十条黄鳝,怎么看都有四五斤,他开口就要一半。
第6章 智斗白眼狼
周安闻言,眉头微皱。 按理说,自己亲二叔要吃他一点黄鳝,他应该给,而且还要表现得痛快一点,可他却打心眼里不想给这位二叔吃。 因为他这位二叔不是个东西! 典型的忘恩负义,用他们这里的老话说就是“过了河、会了水”的那种人,过河的时候不会游泳,等别人帮他过了河,他马上就说自己其实会游泳。 别看周太清虽然是竹园小学的教务主任,但周安却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种反感从周安重生之前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当时周安父亲、二叔、三叔,只有他父亲堪堪成年,二叔、三叔都还小,全靠他父亲拉扯长大,还咬牙卖苦力挣钱供两个兄弟读书。 其中,周安三叔从小不爱读书,被周安父亲逼着读了两年就没有再读,周安这位二叔周太清不同,见自己大哥因为没文化、没手艺,只能卖苦力挣钱,就用心读书,最后以当时全乡第一的成绩考上中专。 那时候和现在不同,成绩好才能考中专,成绩一般的,才去上高中,最后去搏一个考大学的机会。 周太虎辛辛苦苦供他念完书,毕业分配到附近的竹园小学做教师,在周太清盖房、结婚两件事上,也出了不少力。 可是,周太清呢? 周太清,周安这位二叔平时嘴上对周太虎这位大哥很尊敬,漂亮话说的比谁都好听,可周安记得很清楚,父亲最近这次做截肠手术,家里钱不够,母亲开口跟他这位二叔借一点,结果这位二叔找了一堆理由说明他家日子多困难,最后一分钱没借,只在周太虎出院回家后,拎了十来个苹果和鸡蛋过来。 这是一次! 最令周安无法释怀的是,重生之前,他父亲周太虎病重住院,情况很危险,他自己花光了所有积蓄,外面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最后甚至已经决定卖房子筹钱。 可那一次,周太清面对自己的亲哥哥病重到那种程度,周安上门跟他借几万块钱救命。 当时已经是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周太清是怎么做的? 仿佛昨日重演,周太清仔细问过大哥病情之后,先是说他平时从来不管家里的钱,这事要跟他老婆商量过后,才能给周安答复。 等周安走了,半路上就收到周太清从微信上发来的一条信息,在信息里他说已经问过周安他婶婶,再次给了一堆理由,诸如:市里的房子正在装修;儿媳妇刚刚怀孕、周安婶婶已经辞了工作去伺候;还有房子的按揭贷款每月要还,等等。 看了他的信息,周安感觉二叔家经济已经非常困难,都快揭不开锅了,如果自己有钱的话,最好借一点给他。 那天,周安一路骑车回到家里,沉默着找出一张白纸,用记号笔写了几张“房屋出售”的公告贴在附近几个小区的公告栏里。 低头回家的路上,他将周太清的微信号和手机号全部删得一干二净,因为周太清编的借口,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家里三套房、两辆车,几百万的身家,穷到自己亲哥哥住院、性命难保的时候,一分钱都挤不出来? 就算退一万步,就当他真挤不出来,可是借呢?以他的身份地位,一两万能不能借到? 当时已经决定卖房的周安,明悟一个道理:如果想帮,一个理由就够,如果不想帮,一千个借口也能编出来。 所以,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二叔,周安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感? 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将自己起早贪黑,钓的一点黄鳝分他一半? 但他是小辈! 他父母还没有看清周太清这个狗东西的真面目,如果他断然拒绝周太清的要求,别说村里其他人会怎么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父母那里就会教训他不懂规矩、没大没小,以他父亲的脾气,估计会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抽他。 眼看周太清伸来的手就要抓到周安手里的涂料桶,周安忽然微微侧身,避过周太清伸来的手,面露微笑。 对神情错愕的周太清说:“二叔!先不忙!你手里没东西装,黄蛇黏糊糊的,别脏了你的手,待会儿我给你送来!侄儿有点事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听周安说一会儿给他送来,周太清才呵呵一笑,点点头,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很爽快地说:“嗯!你说!我听着呢!” 如果只看他态度,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称职的好叔叔。 但周安心里却在冷笑。 “二叔!是这样,我家的情况您也清楚,我爸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出去挣钱,我和我妈也想不出什么挣钱的办法,而我爸他刚出院,最近很需要营养,但他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只能跟我们一起吃素菜,这样下去他身体肯定恢复不好,所以,二叔您看……您能不能借我两三千块,帮我家渡过这个难关?” “诚恳”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周安的眼睛一直注意着二叔周太清的表情。 不出他所料,周太清刚开始还面带笑容、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但一听他说要问他借钱,周太清表情就微微一变,眉头皱了起来,眼珠也在转来转去。 等周安说完,周太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手拍了拍周安肩头,叹道:“安子!你说的情况,二叔怎么会不清楚呢?我也很想帮你家!真的!我和你爸什么关系?是亲兄弟!对不对?我和你婶婶但凡能挤出一点钱来,肯定早就自己送到你家去了,哪还用你来跟我开口?对吧?唉!你这孩子!算了!你这黄蛇我也不要了,你都拿回去给你爸补身子吧!唉!快回去吧!一大早的就光着双脚,小心别着凉了!快点回吧!” 他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安光着双脚,说着,还走到旁边推了周安肩膀一把,催促周安快点回家。 周安脸上没什么失望之色,该失望的时候,他早就失望过了,周太清的回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刚才也不是真想找他借钱,只是想借这个事,保住自己辛苦弄来的黄鳝而已。 他宁愿喂狗,也不想分一条黄鳝给周太清这个白眼狼! “好!那我回了!” 周安点点头,对周太清笑了笑,从他身边经过。 周太清站在路边看着周安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明显不大高兴。
第7章 第一笔收入
母亲正在堂屋扫地,看见周安光着双脚、衣服被露水打湿一半,拎着涂料桶从门外回来,这位地地道道的农妇眉头一皱,一边拎着扫帚过来,一边埋怨:“你这一大早的,去哪里了?身上怎么湿成这样?手里拎的什么东西?赶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同样是提醒别着凉了,刚才这话从周太清嘴里说出,周安只想冷笑,此时从母亲口中听见,却觉心暖。 因为他知道一个假意、一个真心。 “没事!妈!这些黄蛇你马上挑一点出来,中午做给我爸吃!其它的我拿出去卖点钱!顺便割点肉回来,爸不能老是跟我们吃素菜!” 周安一番话没说完,母亲看清他桶里那许多黄鳝,已经惊呼出来。 “哎呀!安子!你、你去放钓子了?你什么时候做的钓子?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出去的?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去放钓子多危险啊!也是光脚出去的吧?大晚上的,万一踩到蛇怎么办?你、你爸一会知道了,肯定要骂你!” 桶里那许多黄鳝没有令母亲感到惊喜,反而惊恐和后怕。 周安脸上堆笑,把桶放在母亲面前,嘴里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已经长大了,下个钓子而已,没事的!我爸他想骂就骂吧!但这黄蛇你中午一定要叫他多吃点!他现在需要营养!老是吃素不行的!” “这……你这孩子!唉!” 母亲在那里唉声叹气,周安则已经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了件半旧的汗衫换上,至于身上的大裤衩? 他低头看了看,决定不换了! 他就两件大裤衩,昨晚换下来的那件,母亲早上已经洗了,刚才进门之前,他就看见在门外的竹竿上晾着,没得换了。 除非换长裤!但这个季节穿长裤太热了,他不想穿。 四五斤黄鳝,周安自家一天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留一点家里吃,其它的拿去卖钱!顺便割点猪肉和买点做五香螺蛳的香料回来。 做五香螺蛳虽然简单,但一些老姜、八角、香叶、干辣椒和花椒什么的,还是要的,而这些东西,周安记得家里就算有,肯定也只有一点点,而他昨天捡那么多螺蛳回来,家里那点老姜、八角和干辣椒,肯定不够用! 至于香叶和花椒等物,家里更是肯定没有。 他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可厨艺再好,调味料不全,他也没办法施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家里有一辆自行车,本来是周安三叔的,后来周安上初中的时候,他三叔就把这车送他了,让他骑着上学,因为周家村距离乡里的中学有十几里远。 相比二叔周太清,周安三叔周太明虽然一直混的不咋样,如今更是妻离子散,但以前周太明在家的时候,对周安还是不错的! 周安这两位叔叔,正应了那句老话:越有钱越抠门,越穷越大方! 这几年周太明常年在外面瞎混,最近也不在家,要不然今天周安弄到这么多黄鳝,肯定会送一些去给他三叔喝酒。 说起来,他这做黄鳝钓子的本事,以前还是跟他三叔学的,他三叔周太明读书和正经做事不行,但偷鸡摸狗、捉鱼摸虾的本事,却是整个周家村都数一数二的。 再从家里出来,周安推着三叔送他的那辆自行车,车子大梁上挂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袋里装着十几条鲜活的黄鳝。 母亲把那些被钓针刺死的黄鳝挑了下去,留着中午吃,留给周安拿出去卖的,全是鲜活的。 刚才把这些活黄鳝递给周安的时候,她说:“这些活的你拿去卖吧!活的好卖一点,也能卖得上价!那些虽然死了,但都还新鲜,家里吃是一样的!” 周安知道母亲说的在理,心里虽然不大开心,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接过这些活黄鳝。 家里穷得叮当响,只能如此。 村里的泥路,因为昨天的暴雨,有点泥泞,周安只能推着车子出来,不过,出了村口,就有一条通往县城的水泥路,去乡里的路也是这一条。 乡政府附近有一个菜市场,周安之前上的中学,也在那附近。 十几里路,周安没多久就骑到了,赶到菜市场的时候,正是每天早上买菜人最多的时候,因此,他带来的三斤多黄鳝很快就卖出去,前后没超过半个小时。 因为是野生的,又是活的,每斤20块,不讲价,也依然好卖。 三斤多黄鳝,周安一共卖了70块钱,卖得这么快,周安心情自然不错,拿着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钱,去割了一斤多后腿肉,又去买了一些老姜、八角、香叶、干辣椒、花椒、料酒、陈醋等调味品。 等他从菜市场出来,那70块钱,已经只剩下一块五。 换来的是自行车大梁上那几个装满猪肉和调味品的塑料袋,所以,刚挣的钱虽然没了,但周安心情还是很好。 这些,是他的劳动所得! 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今晚做好五香螺蛳,他还有赚更多钱的机会! …… 周安来乡里卖黄鳝的时候,周安母亲田桂芳拿着装在塑料盆里的黄鳝走进她和周太虎的房间,进门就叹了口气。 靠在床头发呆的周太虎听见她的叹息,转脸望来,看见她手里的黄鳝,周太虎神色复杂,默然无语。 “你都听见了吧?” 田桂芳情绪低落地问他。 周太虎不作声。 田桂芳见他不说话,又叹了口气,“孩子懂事!知道担心你身体,等他回来,你就别骂他了!你以前最看不惯他搞鱼搞虾,每次他搞那些东西,你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唉!这次他估计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给你弄点吃的了,看在孩子对你这份孝心上,这次你就忍忍,别骂了!” 周太虎听完,也叹了口气,“我知道!刚才我听见你们娘儿俩说的话了,我不是在房里没出声吗?这狗东西有时候确实能把我气得半死,但孝顺还是孝顺的!这一点,老子没的说他!”
第8章 人群里看热闹的大美女
周安一路哼着小曲,车快骑到村口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周玉婷家的小卖店附近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很多人面带笑容,对着周玉婷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玉婷家,也就是昨晚想对秦梅杏施暴的周家康家,周安看见这一幕,心里有所猜测,但并不确定,所以他决定找个人问问。 他一边继续向前骑车,一边左右张望寻找合适的打听对象。 很快就被他相中一个! 一个脑袋圆圆、身形胖大,走路像老鸭踩水似的年轻人,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周安大一点。 那是周安的小学同学,也是村里不少人的小学同学,因为此人有点低能,所以小学留级几次,留级多的一个效果就是——和他同过学的,年龄跨度很大,有和他同龄的,也有比他小三四岁的。 此人名叫周重,家住周安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隔了两户人家,因此也算是从小和周安玩到大的。 好脾气、人缘广、消息灵通,是周重的特点。 年纪轻轻,他就能和七八十岁的老人坐在一起分烟抽,顺带侃大山;也能和牙牙学语的稚童,兴致勃勃地玩一两个小时;看见大姑娘小媳妇,他总是死皮赖脸地凑在人家屁股后面,一边眼睛放光地盯着人家身上不能描述的部位不停地看,一边东拉西扯,跟人攀谈到无法继续攀谈下去为止;不仅如此,事实上,村里任何年龄层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他都能聊半天,不管是不是尬聊,他总能接上话。 很神奇的,村里不少人看不起他,尤其烦他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强行尬聊,但大部分人却都喜欢跟他聊天,前提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 总而言之,周重这胖子的人缘很好,简直是男女老少通吃,这是一般人一辈子也无法达成的成就。 所以,如果要问周家村谁的消息最灵通? 那肯定是周重无疑! 大到村支书最近去乡里开会有没有被上面训,小到某家小媳妇今天一早起来,走路的姿势是不是有点不自然,他都门清! “胖重!你去哪儿啊?” 周安骑车,一转眼就追上迈着大腿往前走的周重。 听到有人叫自己,周重灵活地回过头来,看见周安,周重的胖脸上露出笑容,熟络地招呼:“是安子啊!我去前面看热闹啊!周家康那个狗日的,昨天晚上不是想爬梅杏姐的床嘛!消息传到乡里去了,乡里来人调查这事呢!哎!对了安子!我刚才听说乡里来的干部在找你,你快过去吧!小心他们一会儿去你家抓你!” “抓我?呵,怎么可能?” 周安被胖重最后一句逗笑,胖重虽然擅长尬聊,但智商有点低,学也只上到小学毕业,从小到大几乎没离开过周家村,见识少,凡事容易大惊小怪,他早就习惯了。 “怎么不可能?政府抓你还需要理由吗?” 周重很严肃地提醒周安这件事是完全可能的。 周安笑呵呵地点点头,也不跟他争辩。 既然已经知道乡里来的人已经在找自己,周安也就不再跟周重废话,简单跟他道了个别,就骑车往人群中心去。 远远的,还没有骑到近处,周安就先看见人群里有一双白生生的大长腿,鹤立鸡群。 目光往上,再一看那修长的腰肢,曼妙的身材,以及,最上面的白皙瓜子脸,周安很诧异,他真没想到在周家村这个地方,在2004年还能看到这么高挑性感一大美女。 这不科学! 以他2018年的目光来给这女子打分,至少也能打9分以上,当然满分不是100. 有点像后来走红的女明星张钧甯,但感觉比张钧甯更高一点,脸也略微圆润一点。 那女子长发飘飘,一身牛仔热裤和蝙蝠衫,手里拈着一只墨镜,笑吟吟地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周安纳闷她是从哪里乱入来的?看这打扮也不像是乡里下来的干部! “安子来了!” “安子?” “周安!你一大早去哪里了?乡里的干部找你呢!快进去吧!” “这小子总算来了……” …… 周安一骑近人群,喊他名字、催他快点进去的声音就多起来,本来堵着路的吃瓜群众,也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主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基本都是一个村的,几乎都认识,周安对四周笑着点点头,目光忍不住又在那长腿妹子脸上和腿上多看了一眼,这才跳下自行车,将车停在周玉婷家的屋檐下,也不担心车上的东西会被人偷走,大白天的,这么多村民都在,还有人明抢?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中,周安走上周玉婷家大门前高高的台阶,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去。 周玉婷家的堂屋很大,至少比周安家堂屋大三倍,此时里面或坐或站七八人,大门是虚掩的,周安一进门,屋里所有人就都看过来。 坐在上首位置的一个四旬男子眉头一皱,对周安说:“你是谁?不知道这里现在在谈重要事吗?出去!” “哎!郭科长!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证人,昨天晚上救我的周安呀!” 周安右手边,传来秦梅杏急急的辩解声。 周安转脸,看见秦梅杏今天穿着一条黑裤,上身一件白色休闲衬衣,显得胸怀尤其伟大。 却也瞥见不远处默默坐着的周玉婷,周安看过去的时候,周玉婷也抬头向他看来,如果说以前周玉婷每次看他,眼里都是蔑视,甚至白眼,那此时她看周安的眼神,就有点仇视了。 周安也理解,毕竟这次她老爹估计要栽,这村长估计要当到头了,而且,以前因为周家康是村长,他家开着小卖店,村里其他人家不敢跟他家抢生意,一直没有第二家小卖店开出,但以后如果周家康村长被撸,他家的小卖店估计很快就会有竞争对手。 就周家康这次闹出的狼藉名声,以后还有几个人来他家买东西都说不准了。 所以,周玉婷恨自己,周安觉得逻辑清晰,道理通畅,没毛病! 当然,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和周玉婷本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哦?你就是昨晚见义勇为的?那我问你!昨天晚上那么晚了,你不好好在家睡觉,大半夜的去秦梅杏的瓜田那边做什么?你先回答清楚我这个问题!” 刚才喝令周安出去的郭科长,上下打量周安两眼,皱了皱眉,忽然向周安抛出这么个问题。
第9章 美女的根脚
大概一个小时后。 周安家。 周安坐在厨房门口,坐着个小秧凳,拿着把老虎钳子一只螺蛳一只螺蛳地剪尾巴,嘎嘣脆,比妙脆角响多了。 秧凳,是他们这边流行的一种小凳子,不大,几岁大的小孩都能坐上去的那种小凳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个这样大小的秧凳,拔秧苗时坐的,不拔秧苗的时候,家用也很实用。 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周安此时一边在剪螺蛳尾巴,一边却在想周玉婷门前看见的那个长腿美女。 那腿是真的长,而且腿型很好看,看一眼就想摸两把的那种好看。 最主要是那女子端的是花容月貌、曼妙动人,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尤其传神,刚才他从周玉婷家出来的时候,那女子还在外面,周安甚至和她眼神对视了一下。 也许是错觉吧!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嘛!周安感觉那女子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同,好像带着几分好奇之色。 胖重果然消息灵通,周安从周玉婷家门口的人群里出来的时候,又遇到周重,当时周安一时没按捺住骚动的浪心,悄悄问了胖重那女子是谁? 胖重往那女子扫了一眼,随口就给出答案:“哦,那个女的啊!大水家的亲戚,好像是大水一个什么表姐,昨天就来大水家走亲戚了!” 大水,是个人名,水并不多!因为大水是男的。 “大水”,是周安他们这些同龄人给那家伙起的外号,周安记得那家伙大名好像叫周淼(miao),因为名字里有三个“水”字,所以大家从小就叫他大水。 还好没叫他水多。 大水,名字里水多,但从小到大,愿意跟他玩的人却不多,周安以前也不喜欢和那家伙玩,原因是那家伙太娘! 一个带把的,竟然白得跟个娘们似的,更过份的是大水还长得唇红齿白,说话也细声细气,最让周安他们烦的是,大水从小爱哭、爱打小报告、并且擅长叛变! 为什么这么说呢? 打两个比方吧! 比如小时候大家一起玩老鹰抓小鸡或者麻雀麻雀点头碰的时候,大家跑摔倒是常有的事,其他人摔了都马上爬起来继续玩,大水却非要标新立异,每次摔倒必哭,都是同龄人,谁耐心哄他? 所以大家就不爱带他一起玩游戏。 上学那会儿,更过份了,大水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经常被老师点名表扬,可代价却是其他的小伙伴被他打小报告,或打手板或到教室外面罚站,小报告打的溜溜的。 至于擅长叛变,那就更招人恨! 明明是大家商量好一起去人家西瓜地里偷瓜,每次被人发现,大水却总是跑不快,然后被人抓住,再然后就是他若无其事地被放回来,代价则是其他人全被他出卖。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久而久之,谁还乐意跟这么个坑货一起玩耍?又不是他爹,谁乐意让他这么坑个没完? 总之,这么多年,愿意跟大水做朋友的小伙伴有没有,都要打一个问号。 虽然年龄差不多,周安和大水也同样没什么交情。 只知道也许是大家都不跟大水玩的缘故,大水那家伙读书成绩倒是一年比一年好,过几天中考成绩出来,周安记得大水被县一中录取,也算是大水人缘不好的副作用吧! 那美女竟然是大水那娘炮的表姐? 不过,想想大水那“漂亮”的小模样,有这么个漂亮表姐,似乎也说得通。 周安一边剪着螺蛳尾巴,一边在想:看来以后要跟大水走近一点了,大水缺朋友,跟他交朋友应该不难! 周安忽然自嘲一笑。 因为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个网络段子:从见到你女朋友的那一刻起,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还好那姑娘是大水表姐,而不是他女票,否则打别人女朋友主意的事,周安还真未必做的出来。 母亲过来的脚步声,打散了周安的想入非非。 母亲手里也拿着一把老虎钳,拎着一只小秧凳,在周安旁边坐下帮忙剪螺蛳的时候,说:“你这一个一个剪,得剪到什么时候啊?妈帮你剪一点吧!” “家里不是只有一把老虎钳吗?” 周安疑惑。 “我从你二叔家借的!” 周安:“……” 微微皱眉,周安有点小郁闷,重生回来,他早就决定尽量不跟二叔家产生瓜葛,能离多远离多远。 可母亲却主动去借东西,他还不好说她。 撇撇嘴,周安决定当没听见,父母都还没看清二叔周太清的真面目,现在他说什么都没用,且走且看吧! 这辈子说什么也要早点让周太清显出真面目,早点断得干干净净,那样的白眼狼,他每多喊一次二叔,都觉得恶心。 “对了,安子!我刚才去借老虎钳的时候,听你二婶说,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去村长家里给梅杏做证了?乡里的来人没为难你吧?你说你昨天晚上打周家康干什么?救人就救人好了,动什么手啊?万一你把周家康打了哪里,让咱们给医药费,咱们家现在哪里有钱给人啊?” 老妈一如既往的唠唠叨叨,周安有点无奈。 “妈!没事的,我见义勇为,怕什么?周家康不干人事,打他几下怎么了?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他也不会有脸来要医药费的!” “你呀!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管的好!你一个孩子,才多大啊!昨天晚上我没去看热闹,但今天早上听你二婶说的,可让妈后怕得很!你说万一昨天晚上周家康还手了,他一个大人,你一个孩子打得过他吗?” “行行行!以后路上就算有人死在我面前,就算脑浆迸裂,我都不看一眼好了吧?呵呵!” 周安说着,自己就先笑了。 母亲看他这惫懒样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摇头。 两个人剪螺蛳的速度快多了,娘儿俩一边剪着,一边随口闲聊。 “真没想到这些螺蛳一个晚上竟然吐出那么多泥沙,安子!看来你在养螺蛳的水里滴菜油是真的管用啊!” “呵呵,当然了!” “那你今天买回来的那些东西,真都是炒螺蛳用的?” “嗯!少任何一样,味道都会不一样!” “那……安子!你今儿打算去哪里卖啊?这么多螺蛳,真卖得完吗?要不,还是给你二叔家送一点吧?”
第10章 寒酸的小买卖
傍晚,周安骑着改装过的自行车往县城方向去。 没办法,家里穷,改装汽车玩不起,只能玩玩改装自行车了,而且,他这车全部由他自己亲手改装。 改装后的自行车是这样的: 四根儿臂粗的青竹,用麻绳紧紧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乍一看,似乎自行车的主人嫌这自行车的后座不够长,所以用这种方式将后座加长了不少。 而事实上,也可以这么说!对周安来说,这后座确实不够长。 另有两根差不多粗细的青竹,分开横绑在加长了的后座上面,一根在前,一根在后,这两根青竹相距大约50厘米。 在这两根青竹之间,自行车后座的两边,一左一右,分别绑了一个新做的竹框,放两只小猪进去都完全没问题,不过,周安今晚放在那两只竹框里的,却是两只塑料桶。 一只红的、一只白的。 红的那只桶里,装的是他刚煮好的五香螺蛳,车子一路经过的地方,飘出一阵阵诱人口舌生津的香气,红桶上面被他蒙了一只大红色塑料袋,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温还是防止落灰。 另一只白桶里装满的却是一片片菜碟大小的蚌壳。 没办法,本钱少,做点小买卖,便只能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想法省钱。 他想卖点五香螺蛳挣钱,但却没有店面,如果有人买的话,他总不能让人张开双手捧着吃吧? 生意没那么做的! 无论如何,盛螺蛳的器皿还是要的,可他没钱去买打包盒,暂时也舍不得把钱浪费在那里,今天下午他就下河摸了几十只河蚌上来,小河蚌一个没要,带回家的全是菜碟那么大个头的。 河蚌一一剖开,蚌肉留着家里做菜,蚌壳被他一一刷洗干净,晾干了准备晚上用。 …… 周家村隶属六谷市银马县三马乡。 三马乡的集镇,因为距离县城太近,所以集镇上晚上宛如鬼蜮,是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夜间开店的,也多是便利店、小超市什么的,饭店、夜宵店之类的店面,晚上几乎没有营业的。 这些情况,周安心中跟明镜似的,所以他压根没想着晚上在集镇上做买卖,他一开始计划的开卖地点,就是县城的美食街。 银马县美食街的位置是很讲究的,可谓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老牛在中间! 银马县第一中学,可谓左青龙,每天晚上十点半以后,第一中学高中部结束晚自习的高中生如果想来美食街吃宵夜,步行十分钟就ok! 右白虎,当属美食街西边的娱乐场所,银马县虽小,但因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工业园存在,这小小的银马县有钱人不要太多,而有钱人多了,娱乐业自然也就发达了,银马县西边半个城区,各种娱乐场所就多不胜数,那里的有钱人和服务人员,尤其是服务人员,晚上下班之后,就很喜欢来美食街这边吃点各种小吃,那边过来也方便,步行同样只需要十来分钟。 南朱雀,指的就是工业园里那些半夜下班的打工族了,尤其是其中年轻的男男女女,身上钱不多,但一天辛苦工作下来,也想出来浪一浪。 城西边的娱乐场所,不是每个人都舍得去,美食街就是他们的好去处,这里有的吃,也有的玩,网吧、游戏厅、电影院、小宾馆等等,应有尽有。 至于这里为什么把小宾馆也列入可以玩的场所之一?那里面能玩什么? 请各位自己发挥想象力! 至于北玄武…… 指的则是美食街北面的那一大片住宅区,县城各企事业单位,以及做各种买卖,有点钱的,基本都集中住在那一片,这些人里有吃宵夜习惯的,不在少数,他们距离美食街也近,因此经常光顾。 所以,从这优越的地理位置,便能大概推测这美食街的生意是很红火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白天的时候,这里客流量稀少,但一到晚上,客流量就堪比汽车站、火车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周安骑车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透,但他自己身上却差不多已经湿透,6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他车后座上还带着几十斤东西,从家里骑到这里二十多里路,今天这天不仅热,而且还闷,身上被汗湿透,是不可避免的。 他到的时候,美食街上行人还不多,但各家店面已经灯火通明,街边各种小吃摊,也已全部摆好摊位、准备就绪,随时准备迎接今晚的客流高峰。 周安的出现,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但,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不禁对他多看几眼,不是他有多帅,而是他的年龄,还有他自行车上别具一格的物品让人诧异。 最多十六七岁的样子,白皙、清秀,完全不像是来美食街摆摊的年龄。 最主要还是他自行车后面,白色桶里的那些蚌壳。 这些蚌壳,周安没有用东西遮掩,谁都能一眼看见,可问题就在于这些蚌壳谁都能看见! 蚌壳很多人都认识,可大晚上的,这少年骑车骑的满头大汗,带这么多蚌壳来美食街做什么?看见这些蚌壳的人,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简直在挑战大家的脑洞极限有没有? “这孩子来干嘛的?卖蚌壳?” “这些蚌壳倒是挺大!” “那小伙子看着也不像神经病啊!怎么带这么多蚌壳来呢?” “哎!小伙子!你那些蚌壳是干什么的?” …… 周安将车停在街边一空处之后,耳朵就听见附近的那些摊主看着他悄悄议论,旁边卖烧饼的大爷还直接问他这些蚌壳是干什么的。 “你猜!” 周安对大爷咧嘴一笑,敷衍过去,转身就走进身后的水果超市里,跟老板打商量,买他一点装水果的塑料袋。 废了几句口舌,花了五块钱,周安从这水果超市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沓红色塑料袋。 有了这沓塑料袋,周安今晚该准备的东西就齐活了! 回到自行车那里,周安开始把装螺蛳的红桶,和装蚌壳的白桶全部拿下来,其中那只白桶上,清晰地写着两行毛笔字。 字有点丑,但意思清楚无误。 ——五香螺蛳。 ——15/份。 周安将自行车上的竹框解下来一个,倒扣在地上,当凳子坐着,静等生意上门。
第11章 小生意初开张
旁边卖烧饼的大爷大概是不识字的,直到周安揭开蒙在红桶上的塑料袋,他才恍然,“呵呵,原来小伙子你是卖螺蛳啊!” 大爷目光瞥了眼白桶里的蚌壳,笑问:“你这些河蚌壳,不会是准备装螺蛳卖给客人的吧?” 周安笑了笑,随手拿了个蚌壳,用勺子舀了一勺螺蛳装在蚌壳里,递给旁边那大爷。 “大爷!我叫安子,给您尝尝!” 卖烧饼的大爷怔了下,随后笑呵呵地接过周安递过去的螺蛳,拈起一只,左看右看,忽然问周安:“唉!小伙子你这螺蛳带壳的,也不准备点牙签,这让人怎么吃啊?” “您吸一口试试!” 周安笑吟吟地回答。 “这能吸得出来?” 大爷将信将疑地把那颗螺蛳凑到嘴边吸了一口,“呲溜”一声轻响,大爷一呆,然后嘴巴开始嚼动,惊讶的目光看向周安,竖了根拇指赞道:“不错!不错!小伙子,你这螺蛳做的好啊!这么容易就把肉吸出来了,比斜对面那家卖螺蛳的强多了!要是每一个螺蛳肉都能吸出来,那就厉害了!” 说着,大爷笑呵呵地递来两块巴掌大的小烧饼给周安,动了动花白的眉毛,跟周安说:“来!小伙子,老头子尝了你的螺蛳,你也尝尝老头子我做的烧饼!可香呢!” “好!谢谢大爷!” 周安轻笑着接过烧饼,闻了下,是挺香,一口咬下,嚼了几嚼,周安眉头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没想到这烧饼闻着挺香,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除了面粉味,想要别的味道,竟然只能靠脑补。 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大爷,周安心里闪过一句话: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烧饼竟然能做得难吃到这种程度,他今天是开了眼了! 但旁边的大爷却似乎没有这个自觉,他还在期待地看着周安,见周安看过来,大爷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小伙子!老头子我这烧饼香吧?” 周安连连点头,违心地也竖了竖大拇指,“绝了!大爷!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 老大爷面有得色地摆手自谦,那蜜汁自信的模样,令周安很想扶额叹息。 但,老人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人家大爷也是好心才给他两块烧饼,周安尽量面带微笑,大口大口地把那两块烧饼全部吃进肚子。 目光却注意到斜对面果然如大爷所说,也有一个卖五香螺蛳的摊位,摊主是个黑胖的男子,大约五十来岁,周安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家伙轻蔑的笑容。 看看那人的摊位,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两只塑料桶,周安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和竞争对手之间的差距。 斜对面那个卖螺蛳的,摊位安放在一辆电动三轮车上,车上还放了一个液化气罐和一套锅灶,打包盒和打包袋什么的,样样齐全,不仅卖五香螺蛳,摊位上还有一只大红塑料盆,里面装满油炸过的小龙虾。 电动车上甚至还竖了个招牌——胖子龙虾、五香螺蛳。 相比之下,周安的摊位,就是土匪与正规军的差别了。 就在周安观察对面摊位的时候,一辆粉红色电动车忽然在那摊位前停下,车上的长腿妹子对黑胖的老板说:“老板!给我来一份五香螺蛳!打包啊!” 黑胖的老板满面笑容地答应一声,舀了一份螺蛳倒进锅里,开火加热片刻,然后才给那长腿妹子打包好,递到那妹子手里。 打包前,还给人加热一下…… 周安无语,这大夏天的,又不是冬天,有必要吗? 不过,从逼格方面来说,对面那摊位卖得确实更有范,这是他目前没办法比的。 天黑后,美食街的客流渐渐多起来,周安的生意却一直没有开张,而对面的竞争对手那里,这大半个小时时间里,已经先后卖了三份龙虾,五份螺蛳。 如果彼此都没有生意,周安心里还好受点,可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生意红火,自己这里却冷清得跟深山老林似的,那滋味绝对酸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更令他心塞的是,就连旁边卖烧饼的大爷那儿,这半个多小时里,都做了两单生意了…… “呵呵,小伙子!你也不要丧气!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你听大爷的!你要是真想做这个生意,明天赶紧去置办些像样的东西,这些蚌壳什么的就别带了,批发一点打包盒和……” “给我两块烧饼!” 一个圆脸女孩的声音忽然打断大爷的话,大爷精神一振,高兴地答应一声,正要伸手从烤炉里取烧饼给她,那圆脸女孩无意的目光忽然瞥见周安红桶里的螺蛳,眼睛霎时一亮。 “等等!大爷,烧饼我不要了!老板!你这五香螺蛳怎么卖的?快给我来一份!” 圆脸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快步来到周安摊位前,神情有点小激动,一边问价,一边还咽了口口水。 卖烧饼的大爷:“……” 周安:“……” 卖烧饼的大爷伸向烤炉的手停在那儿,脸上的笑容也僵在脸上,呆呆地看着那头也不回的圆脸女孩,又看向已经反应过来的周安。 周安没工夫跟大爷说抱歉,回了句“十五块钱一份”,手上已经去拿勺子准备给她装螺蛳。 “现吃?还是打包?” “现吃!十五一份啊?行!快给我来一份!” “好!稍等!” 周安拿了一只蚌壳,利索地舀了几勺螺蛳盛好,递给面前的女孩。 圆脸女孩小嘴微微张成一个O型,不敢相信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蚌壳,又呆呆地看了看面色自然的周安,迟疑着说:“帅哥!你确定你没搞错?这、这蚌壳在、在农村都是用来喂猪的吧?” “噗嗤……” 斜对面的竞争对手黑胖子听见这句,立即笑喷。 周安左手边凉面摊那里,正在吃一碗凉面的小伙子也噗哧一笑,一根弹性上佳的凉面很调皮地从他一只鼻孔里弹出来。
第12章 不错的开始
“美女!这是我这儿的特色!” 周安很有奸商的特质,第一份生意,面对眼前这位圆脸女孩的质疑,他嘴角含笑,很自然地给出答案,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一丝心虚的样子。 “这……好吧!你赢了!果然很有特色!” 圆脸女孩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接过周安递给她的螺蛳,顺手付了十五块钱给他。 “牙签呢?没有牙签我怎么吃呀?” 圆脸女孩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新问题。 周安还是嘴角含笑,道:“我这螺蛳都是新鲜的,尾巴也都剪干净了,你用嘴一吸就行,好的五香螺蛳都是这么吃的,只有不新鲜或者做的不好的螺蛳才需要牙签,你试试看!” 周安说这番话的姿态,很有点儿“娘炮才睡女人,男人就该干男人!”的味道。 都是信口胡扯。 不过,周安也有底气这么胡扯,他这五香螺蛳确实新鲜,尾巴也确实剪得干净,再加上煮的时候火候足够,一口吸不出来的螺蛳肉还真的极少。 这不,眼前的圆脸女孩和之前的卖烧饼大爷一样,怀着怀疑的态度拈了只螺蛳试着吸了一下,“呲溜”一声,螺蛳肉果然被她轻易吸进嘴里。 吃过五香螺蛳的,应该都知道,用牙签挑着吃,虽然看上去斯文有范,但吸着吃进嘴里的才更美味,因为吸进嘴里的会带一丝汤汁。 圆脸女孩眼睛一亮,小嘴动了动,螺蛳肉就被她咽下去,惊喜地看了眼周安,点点头赞了句:“咦,真这么好吸?味道不错呀帅哥!行!那我就不找你要牙签了,回头我再来照顾你生意!” 圆脸女孩高高兴兴地端着那份螺蛳走了,旁边卖烧饼的大爷从头看到尾,此时叹息一声,摸出一支烟点着,“小伙子!你行!这生意都被你做成了,你小子真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啊!死的都快被你说活了!老头子我要是有你这不要脸的劲,早发财了!”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笔生意,周安目光追逐着那圆脸女孩的身影,他记得那女孩刚才买的时候说是现吃,周安就有点好奇她要端到哪儿去现吃? 听见旁边卖烧饼大爷的感慨,周安随口道了个歉,“对不起啊大爷!刚才那女孩本来想买你烧饼的,结果……嘿嘿!” “没啥!做生意嘛,这种事经常遇到,老头子我早就习惯了!” 大爷倒是豁达。 正好这时,周安看见那圆脸女孩把那份螺蛳端到一个烧烤摊后面,将螺蛳往几个年轻男女中间的小桌上一放,然后周安就看见那几个年轻男女好像都呆住了,视线都落在盛螺蛳的蚌壳上。 看见这一幕,周安嘴角微扬,有点小得意。 他本来还想着今晚赚点钱之后,明天就去买点打包盒,不再用蚌壳凑合,不过现在嘛,他改主意了,他觉得自己刚才回答圆脸女孩的话是对的——这是他这儿的特色! 能让人印象深刻,才有利于知名度的打开。 “哎!小老板!15一份是吧?给我也来一份!尝尝看!” 凉面摊那边一个年青人的声音传过来,周安循声望去,见是刚才鼻孔喷出一根凉面的那家伙,见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周安马上笑着答应,麻利地用蚌壳盛了一份端过去。 接过15块钱往后走的时候,听见身后“呲溜”一声,吸螺蛳肉的声音,跟着就听见,“唔,好吃!真的不用牙签啊!小老板!你这螺蛳做的好啊!明天还来吗?” 周安“回眸一笑”,“谢谢!不出意外,明天肯定来!” 那家伙一边眉开眼笑地继续吸螺蛳肉,一边点头,“好!那我明天再来吃!你这螺蛳做的好!够味!爽!!” 顾客的好评,永远都是最好的宣传。 圆脸女孩和凉面摊那家伙的称赞,引起附近一些吃货的兴趣,周安摊位后面,刚才他去买过塑料袋的水果超市老板,是个跛脚的小胖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大概是把刚才的话都听在耳中,此时他一跛一跛地走到周安身后,轻咳两声,引得周安回头的时候,露出笑脸说:“小哥!来!给我也来一份尝尝!五香螺蛳我也是喜欢吃的!” “好嘞!谢谢老板!” 周安赶忙拿蚌壳盛了一份给他,跛脚的小胖子笑眯眯地给了钱,端着那份螺蛳回去,坐在收银台后面,正儿八经地开了瓶冰啤酒,边吃边喝,跟吃炫迈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周安这里刚把刚收的钱塞进裤衩口袋里,对面一个麻辣烫店里忽然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快速地迈着两条小短腿,气喘吁吁、含羞带怯地跑到周安面前,白生生的小手递过来二十块钱,稚声稚气地说:“大哥哥!我也买一份喔香螺蛳……”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也来买螺蛳,周安瞬间被萌一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给她盛了一份,最后又加了两勺,这才递给她,“好了!小妹妹!哥哥给你多一点,高不高兴呀?” 小女孩眼角都笑弯了,连连点头,“嗯,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真好!” 接过钱,找回她五块钱的时候,周安还摸了摸她小脑袋叮嘱:“回去慢一点哦!摔倒了,螺蛳就洒了!” “嗯,我会很小心的!” 小女孩很认真地点头说着,然后果真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螺蛳回对面的麻辣烫店,那里正在门口煮麻辣烫的大妈笑呵呵地开口:“小伙子!谢谢你了,我家这小东西就是嘴馋,这些螺蛳够她吃半天了!呵呵!” “哦?阿姨!这小姑娘是你家的?真漂亮啊!” 周安有点意外,没想到刚才那小女孩是对面麻辣烫店主家的,他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吃麻辣烫的客人的小孩呢! 煮麻辣烫的大妈笑得很满足,“是啊!我孙女!一个小机灵鬼!一天到晚围着我奶奶长、奶奶短地叫!看见什么都想吃,一张小嘴都快把我吃穷了!真是个小馋鬼!呵呵!” “奶奶!奶奶!螺蛳……螺蛳我买来了,奶奶您吃一个!您吃第一个!” 小女孩捧着蚌壳,兴冲冲地跑到煮麻辣烫的大妈面前,仰着一张小脸说的话,立时让那大妈乐得合不拢嘴。
第13章 有洁癖的土豪顾客
生意开张后,不过个把小时,周安今晚带来的螺蛳,就卖出去小半桶,暂时没人买的时候,周安坐在竹框上掏出刚才卖的钱,数了数,发现有小两百了。 这点钱,放在2018年不起眼,但在2004年,一晚上一个小生意能卖这么多钱,却是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这年头,周安老爸身体好的时候,在工地上辛苦干一个月,也不过挣个四五百而已。 周安这里生意这么好,相应的,他斜对面竞争对手生意自然就淡了不少,几个本来已经准备在那边买螺蛳的顾客,在看见周安这里卖的热闹的时候,也怀着好奇之心过来买上一份,对面卖龙虾和螺蛳的黑胖子一张脸早就黑得跟锅底似的,频频瞥过来的目光很不善。 旁边的大爷注意到周安往斜对面看,就乐呵呵地说了句:“小伙子!同行是冤家啊!大黑鱼脾气不大好,你这么抢他生意,你小心点儿!” “那胖子叫大黑鱼?” 周安看向卖烧饼的大爷。 大爷抽着烟,微微颔首,“嗯,大黑鱼是个浑人!老婆当年都是抢亲抢回家的,你多小心点他,没错的!” 周安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抢亲的风俗他小的时候听说过,是本地很老的风俗了,如今早就没有,所谓抢亲,往往都是大村的老光棍纠结一帮身强力壮的汉子,抢小村里人家娶亲的队伍。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野蛮风俗,欺的就是小村里人丁不旺,就算新娘子被抢了,也不敢来大村抢回去。 这也就是以前了,那时候官方力量深入不到村里,乡下几乎都是宗族社会,村里的大事小情,全由族长族老一言而决,村与村之间的矛盾,向来也都是由村子之间自己解决,或谈判,或各自召集村里一群正当年的汉子干上一架。 赢的一方有理,输的一方,只能认怂! 抢亲,就是那时候的风俗。 怕,是不可能的! 周安现在看着虽然瘦弱,白皙清秀的像个小受,骨子里却不是怂的性格,重生前,从小到大,他也跟人干过不少架,所以干架的经验不缺,如今他重生归来,主动惹事的心思没有,但如果有事找上他,他也不会怕。 如今他一门心思只想挣钱,谁挡他,他就干谁! 人穷,如果还怂,就真没活路了! …… 斜对面的黑胖子,没多久心情就好了,轻蔑的笑容再次浮现,不时轻蔑地瞥一眼周安的摊位,因为周安这里一波生意过后,后来的顾客,大部分还是选择去他那里买龙虾或者螺蛳,只偶尔有个把人光顾周安这里。 周安心里当然有点失落,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对面大黑鱼的摊位是老摊位,老顾客肯定是有一些的,而且,就算排除这一点,他和大黑鱼的年龄差距,也会影响来往顾客的选择。 一个五十出头,膀大腰圆的胖子,一个十六七岁,白生生的小年轻,正常人一看他们俩的形象,心里的天平就会往大黑鱼那边倾斜。 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年轻做的五香螺蛳比五十出头的胖子做的更好吃呢? “呵呵,小伙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大黑鱼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呵呵!” 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闲着无聊,就又跟周安搭话,但他说的这话,却让周安一点回应的兴致都没有。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再说了,这位大爷自己的烧饼生意淡成那鸟样,还有脸笑他? “是吧!这真是个好消息!” 周安撇撇嘴回应。 时间渐渐到了晚上八点多,美食街的客流不知不觉中翻了几倍,脚步轻快的年轻男女;刚刚下班过来放松的打工族;在家闲得无聊,出来放飞自我的附近居民;还有去城西KTV或酒吧等场所浪了一圈,把肚子浪饿了的不文男女搂抱着来到这里。 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被妖冶女子搂着手臂,来这里找特色小吃的土豪。 斜对面大黑鱼的生意很好,周安这里的顾客也渐渐多起来。 “老板!给我一份螺蛳,打包!” “好!稍等!” 周安很快用塑料袋装了一份递过去。 “小伙子!你这螺蛳怎么卖的?” “一份15!” “嗯,那给我来一份吧!” “好的,请稍等!” 周安又卖出一份。 周安正忙得额头冒汗的时候,一双交叉系带的高跟凉鞋走入他视线中,高跟鞋里的双脚白皙、精致,仿佛从娘胎出来后,就从未沾染过一丝尘埃。 旁边还有一双擦得锃亮的大头皮鞋和黑色西裤。 “咦?这个螺蛳用蚌壳装的?好吃吗?看着挺有意思呀!”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从周安头顶传来。 周安闻声抬头,看见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年轻美女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他摊位前面。 说话的应该就是那女子了,此时她涂着紫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正指着周安白色桶里的那些蚌壳。 那中年男人戴着一副老气的大眼镜,镜框是玳瑁色,镜片又大又厚。 此时他也面露一丝笑容,沙哑的烟嗓问周安,“呵呵,小哥!你这里连凳子都没有一个,我们买你的螺蛳,去哪里吃啊?” “老戴!我们买了可以去别的摊子上吃呀!端过去不就行了嘛!”妖冶女子摇晃着中年男人的胳膊,替周安做了回答。 “嗯,是啊!或者二位打包带回去吃也行!”周安笑了笑附和一句。 中年男人无奈笑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叹道:“好吧!那就给我们来一份!” 说着,他掏出钱夹,钱夹一打开,周安瞥见里面一排五颜六色的银行卡,还有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壕气十足! 翻捡几下,中年男人拈出一张八成新却笔挺的二十元纸钞递给周安,等周安盛好螺蛳递过去,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找个他的时候,中年男人眉头皱了皱,摆摆手,叹道:“算了!不用找了!” 说着,吧嗒一声,合上他的钱夹,示意身边的妖冶女子端着螺蛳,继续向前走了。 周安看了看手里没找出去的五块钱,总感觉刚才那中年男人是嫌弃他这张钱太脏太皱,怕脏了他那只真皮钱夹。
第14章 大黑鱼堵路
没多久,周安就见到斜对面大黑鱼抢亲抢来的媳妇,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女人,四十几岁的样子,并不是他想象的美妇模样。 有点失望,同时对大黑鱼的品味也挺无语的,年轻时候抢亲就抢了这么个女人?反正都抢亲了,都不挑个好看点的? 大黑鱼的媳妇过来好像是给大黑鱼帮忙的,周安看她做事手脚倒是麻利,但她那麻杆似的身材站在大黑鱼旁边,总让周安怀疑平时这夫妻俩吃饭的时候,好菜是不是都被大黑鱼吃了,周安目测大黑鱼的体重最少是那女人的两倍。 周安也没太多闲工夫打量竞争对手,因为随着美食街的客流量越来越大,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忙,眼看着没多久,他桶里的螺蛳就见了底。 九点半的样子,周安今晚带来的螺蛳全部卖光,本来装螺蛳的红桶里只剩下一些汤汁。 “小伙子!你这第一天生意不错啊!” 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有点眼热地感慨。 周安对他笑笑,谦虚道:“还好还好,今天运气不错!” 嘴上谦虚着,手上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毕竟时间不早了,他晚上回去还打算挖点蚯蚓,继续下钓子,得抓紧时间。 周安这里笑眯眯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斜对面正在做生意的大黑鱼,阴沉的目光却频频瞟过来,等看见周安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跟旁边卖烧饼的老头打了个招呼,骑上车走人。 大黑鱼忽然解下腰间的围裙砸在老婆怀里,丢下一句:“你盯着生意,我出去一下!” “哎!绍勇!这个时候生意这么忙,你去哪儿呀?” 他老婆着急追问,大黑鱼徐绍勇却头也不回,大步走到她刚才骑来的电瓶车那儿,一拧车上钥匙,骑了就走,不远不近地缀在周安后面两十米左右的地方。 04年,电瓶车还没有烂大街,路上见的最多的,还是自行车和汽车。 周安脑袋后面没有长眼,他也没有武侠小说里能听见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的变态耳力,卖螺蛳的第一晚生意就能有这样,他心情很好,一边骑车回家,一边在心里估摸今晚自己大概挣了多少钱。 差不多应该有四百吧? 感受着裤兜里鼓囊囊的钞票,他疲累的身体就凭空生出不少力气,仿佛自行车也踩得轻松不少。 县城不大,十分钟左右,周安就出了城,今夜月色不错,路上能够视物,因此周安也就没有打开今天带着的手电筒。 半夜的乡间水泥路上,已经没几个人影,偶尔才有一辆汽车从他身边经过。 因此,没多久,周安就注意到身后始终离他不远不近的一束灯光,回头一看,是一辆电瓶车,因为他的视线逆着光,所以看不清骑车的人脸,只能从大致身形上判断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 但他并未一眼认出那男人是大黑鱼。 可他这一回头,却让大黑鱼误以为周安已经发现自己,略一犹豫,就加快车速,很快就冲到周安自行车前面,突然将电瓶车打横停在周安前方,未关车灯,大黑鱼黑着脸从车上下来,摸出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点着,远远地伸着萝卜粗的手指指着周安,喝道:“小赤佬!你给老子下来!快点!赶紧的!” 乡间的公路不宽,但也有左右两车道,大黑鱼一辆电瓶车肯定是无法堵住整条路,但周安见他堵路,还是跳下车来,打好自行车撑子。 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他能从马路另一边冲过去,但他骑的到底是自行车,而大黑鱼骑的却是电瓶车。 就算他能逃的一时,大黑鱼骑电瓶车转眼也能追上他。 所以周安干脆不逃,何况,他也不怵大黑鱼,他只是没料到自己今天第一天去美食街卖螺蛳,这大黑鱼就在半路堵他。 “什么事?” 周安走到自行车前面,明知故问。 之所以走到自行车前面,是因为他得保护这辆吃饭的工具,他如今能去县城美食街卖螺蛳,全靠这辆自行车,如果一会儿损坏了它,他明天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所以,周安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可以受伤,车不能坏!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啊?你个小赤佬,居然敢跟老子抢饭吃!你也不提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看老子砸了你这破车!” 大黑鱼嘴里咬着纤细的女士烟,咬牙切齿地怒骂着,气势汹汹地向周安的自行车冲去,大步流星。 这是小生意人之间冲突的习惯,打人之前,先砸了对方吃饭的家伙。 大黑鱼显然经验丰富,深得其中的要领,一动手就准备砸了周安的车,十六七岁的周安没有被他看在眼里,那辆半旧的破自行车,他也很不屑,自认为就算这小子事后报警,大不了买一辆二手自行车赔给他,多大点事?先砸了这小子的车,出口恶气再说! 蛮横了大半辈子的大黑鱼,根本不担心周安会反抗,因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么大的小屁孩,只要看见他发火,马上就会怂,根本不敢跟他这个年纪的成年人动手。 他大概是忘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是最不能招惹的! 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力量上已经不比成年人差太多,灵活上更是完爆,最重要是这个年纪的,天不怕地不怕,头脑一热就很冲动,做起事来就只图一时爽,完全不顾后果,所以,一旦干架,下手最黑,成年人不敢打的要害部位,他们专门瞄准了下手。 偏偏国家的法律还保护他们。 周安是重生来的,没那么热血,但问题是他刚才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可以受伤,自行车不能坏! 所以,当他看见大黑鱼一出手就要去砸他的车,他眼中立时闪过一抹狠色,想也没想一脚就踢了出去,正中大黑鱼的裤裆。 “噢……” 大黑鱼触电一般浑身瞬间僵直,双手急忙捂裆,眼珠外凸,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周安,膀大腰圆的身躯一点点佝偻下去,脸色涨红,眼泪都飚出几滴。 “呸!装什么黑射会?” 周安又一脚踢出,将大黑鱼踢翻在地,可惜身上没有手机,否则,他这时候再打个电话报警,保证这条大黑鱼还有倒霉的! 没办法报警,心里的气却没有出完,周安想了想,走过去把大黑鱼骑来的电瓶车推进路边的排水渠里,路边的排水渠里多是死水,烂草淤泥什么的很多,电瓶车掉下去的时候,周安看见水面上咕噜噜的大气泡直冒。 心里的怒气这才解了大半。
第15章 狠人——梁宇
男人的蛋有多脆弱,有蛋的都知道。 深更半夜的,月色如水的乡间公路上,大黑鱼缓过劲、站直腰的时候,周安早就走得远了,大黑鱼欲哭无泪,年过五十的人了,还被人踢蛋,传出去都没脸见人。 尝试着举步,别别扭扭地走到路边,望着黑黝黝的排水渠里自己新买不久的电瓶车,大黑鱼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 “小赤佬!你给老子等着!踢老子宝贝,还把老子车推进臭水沟,明天!明天老子再跟你算账!” 咬牙挤出来的狠话,此时此地,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 …… 周安当然知道这事还没完,只要他明天还去美食街卖螺蛳,大黑鱼那种人就不可能跟他善罢甘休,像大黑鱼那种人,可能好面子,也可能色厉内荏、欺软怕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像大黑鱼这种人但凡有赢的可能,就绝不会甘愿吃亏。 所以,摆在周安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从此以后不去美食街卖螺蛳了,要么,就想个法子治服大黑鱼! 大黑鱼不是美女,肯定没有睡服他的可能! 没别的路可选,就算认怂、跟大黑鱼道歉,占到上风的大黑鱼也不可能还允许他在那里摆摊。 回去的路上,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想得周安有点心烦。 挺恼火的! 今晚他的生意虽然还行,但事实上,大黑鱼那边螺蛳和龙虾卖得更多,明明还没有严重威胁到大黑鱼的生意,旁边卖烧饼的大爷都说,大黑鱼这两天应该不会找他麻烦,可那条大黑鱼竟然如此霸道,竟然今晚就要砸他的车。 这是欺我年轻…… 周安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想个法子,明天什么准备也不做就去卖螺蛳的话,大黑鱼很可能直接冲过来,当众砸了他的摊子。 也许后面警察来了,大黑鱼会吃挂落,但生意呢?面子呢? 摊位被人砸了,以后这生意还能好做吗?到时候那条街上是个人就敢欺他两下吧?面子还要不要?人活一张脸,面子一旦丢了,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在美食街跟大黑鱼硬干,自己肯定要吃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全在大黑鱼那边,他周安初来乍到在那儿做生意,被人欺了,估计都没人为他说句公道话。 所以…… “不能被动挨打,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安嘴里嘀咕着,脑中想到村里的一个狠人——梁宇。 他决定去找梁宇帮忙! 梁宇外号“杂鱼”,是小时候村里的同龄人给他取的,因为梁宇小名叫“小宇”,小的时候,孩子们哪知道此宇非彼鱼?叫着叫着,不知怎么就给他叫成“杂鱼”了。 周家村九成以上人家,都姓周,男孩子姓梁的,梁宇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因为他爹是上门女婿,按理说生的孩子,应该也姓周,可梁宇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因此,作为二胎,他就随了父亲姓梁。 小儿子跟自己姓,他爹是高兴了,可梁宇却被村里同龄的孩子笑话和排斥,要不怎么叫他杂鱼呢? 杂鱼中的“杂”,就是杂种的意思。 偏偏梁宇是个死犟的性子,小时候谁叫他杂鱼,他就揍谁,揍着揍着,渐渐他就发现本来还来捉弄他的同龄人,连捉弄他的胆子都没了,更别提跟他玩了。 他成了人见人怕,狗见狗嫌的一个。 他没有改变自己,反而在凶狠野蛮的路上,越走越远。 小学的时候打同学,初二的时候,就开始打老师,初三那年,一个人把同班堂兄弟三个全开了瓢,然后他老爸黑着一张脸将已经被学校开除的梁宇从学校领回家。 进村的时候,已经被学校开除的梁宇昂头挺胸,谁看他热闹,他就瞪谁,如果当时他有瞪谁谁怀孕的本事,那天他进村之后,村里一半以上的人,不分男女,估计都要怀上。 村里的老太说梁宇头上长着角,是牛魔王转世。 被学校开除的梁宇,就更没人敢接近了,不仅同龄的少年人,成年人也对他敬而远之,因为谁都不知道梁宇下一次动手会打谁,他打人的上限在哪儿? 梁宇不会功夫,这一点周安了解。 但梁宇从小到大干架从没输过,这是梁宇的本事,他好像天生就是干架的高手,总能在自己被打倒之前,先把别人干翻。 如果非要找他身上天赋异禀的地方,估计就是一身蛮力了! 周安记得重生前,大概2008的时候,梁宇失手打死人,派出所来他家里抓人,当时村里很多人都涌去看热闹。 当着父母和哥哥、嫂嫂的面,梁宇没反抗,主动伸出双手让手铐铐上,可是当他看到4岁的小侄儿哭着张着双手向他跑来,却被警察失手推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梁宇眼睛当时就红了,额头青筋高高凸起,一声大吼,猛然一挣,竟然把手铐链子挣断。 事后听说这件事的人,很多人都不相信,坚持说手铐越挣越紧,是不可能挣断的。 但那天的情景,周安是亲眼所见,所以他信。 也是从那以后,梁宇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和古代的奇人异士划上了等号。 遗憾的是,那天之后,周安再也没有见过梁宇。 听说梁宇因为打死人的事,被判了20年,直至他重生回来之前的2018年,梁宇都还在牢里待着。 不过,现在是2004年,梁宇还好好的在家里养猪呢!他老爹给他弄了十几头猪,在村尾的荒田里给他圈了一个猪圈,梁宇就住在猪圈旁边的茅草棚里。 周安骑车回村,随手把车停在自家门前,然后就拿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梁宇住的地方走去。 梁宇比他大三岁,今年19。 所以,走到梁宇住的茅草棚外,周安对里面喊:“宇哥?宇哥你在里面吗?” “……” 周安一连喊了几声,里面都没人应答,但里面却有动静传出来,片刻后,夜色中,眼睛闪闪发亮的梁宇从门里出来,冷漠地盯着周安,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梁宇身高至少一米九,站在周安面前,对周安很有压迫感,皮肤黝黑,理着一个寸头,长脸,面部轮廓分明。 “什么事?” 盯了周安片刻,梁宇终于开口,声音冷漠,毫无感情。 周安也不说废话,将口袋里今晚卖的钱,大大小小的,一大把全部递到梁宇面前,梁宇见这么多钱,眼睛微微一眯。 周安知道他心动了,便说:“宇哥!我遇到麻烦了,被一个癞皮狗盯上,这些钱你拿着,帮我把那个癞皮狗解决了!行吗?” “我不杀人!” 梁宇说完,转身欲回草棚。 周安:“……” 呆了一会,周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帮我把那个癞皮狗解决了”让梁宇误会了。 “宇哥!等等!我不是让你帮我杀人!”
第16章 邂逅当年的暗恋对象
从梁宇这里离开的时候,周安的心情是复杂的,既高兴,也心疼。 高兴的是梁宇已经答应出手,心疼的则是今晚挣的那些钱,那些钱在他口袋里都还没捂热,他都不清楚有没有挣到四百块,数都没数一次,就都给梁宇去了。 不过他知道这个钱该花!如果想以后在美食街的小买卖能做的顺畅,没人再敢欺他,这笔钱就不该省! 他不怕跟人干架,干得鼻青脸肿也不怕,就怕大黑鱼那样的人没完没了地寻他麻烦,让他的小生意没办法往下做。 所以,请梁宇出手是最省心、最一劳永逸的! 想通这个道理,周安心里才好受些。 想想其实也不亏,重生回来,如果能跟梁宇这样的狠人搭上交情,以后有些事可能就好办多了。 前提是不掺和进梁宇08年的杀人一事。 也许,可以慢慢改变梁宇动不动就跟人动手的性格,那样的话,08年,他可能就不会失手杀人了? 心里乱七八糟地转着这些念头,周安下意识加快脚步回到家里,把车推进杂物房,拿起钓黄鳝的钓子、手电和铁锹,他就又出去了。 今晚赚的钱一分没留住,赶紧去把钓子都下了,也许明天卖黄鳝还能挣个几十,聊胜于无吧! 次日清晨。 50只钓子收上来的成果,令周安有点失望。 不知道是运气差了些,还是周家村附近的黄鳝并不多,今天他收获的黄鳝比前一天明显要少一些。 不仅条数少了七八条,平均每一条的大小也逊色一筹。 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母亲看见桶里的黄鳝,眼神也有点失望。 “妈!你挑些下来中午做给爸吃!其它的我一会儿拿去卖了!” 今天的收获虽然少了些,但三斤多还是有的,家里肯定吃不完。 “安子!要不,你都拿去卖钱吧!昨天烧的黄蛇你爸还没吃完呢!” 周安微默,然后点头,“行!那我卖了钱,买点别的菜回来!” 母亲话题一转,“安子!你昨天晚上螺蛳都卖完了?早上我看你装螺蛳的桶里空了。” “嗯,挺好卖的!” “那……你昨天卖了多少钱啊?钱呢?” 母亲迟疑着又问,周安从她眼里看到期待。 周安笑了笑,“妈!你别急!等我凑够一千块再交给你!好吧?” 田桂芳是个老实性子,听儿子这么说,她虽然有点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好好收着,别丢了!” 吃完早饭,周安带上黄鳝,骑上自行车,就又去乡政府附近的菜市场卖今天的收获。 今天的收获虽然没昨天多,但最后卖出的钱,却比昨天多了几块,因为今天钓的黄鳝周安全都带出来了,家里一条没留。 菜市场今天有卖甲鱼的,以周安多年做厨师的经验,仔细看了两眼,就确定水盆里的两只甲鱼都是纯野生。 爪尖、背黄、尾部的裙边皱纹细密且清晰。 周安见了,就想买一只回家炖给老爹补身子,可一问价格,他不得不打消念头。 “这是正宗野生甲鱼,按只卖!一只两百!给我两百,这两只你随便挑!” 这是卖甲鱼的汉子报的价。 周安身上只有今天卖黄鳝挣的75块钱,买半只的钱都不够,不打消念头还能怎样? 鸡鸭家里有养,猪肉昨天买过了,蔬菜家里更多,他更不可能买。 想了想,他只好去卖肉的摊子那儿买了一根筒子骨,准备带回去让母亲给老爹炖汤。 经此一事,周安心里对大黑鱼的恨意更甚。 如果不是因为大黑鱼昨天堵他,他昨天的挣的钱就不用全部拿去给梁宇,今天想买只甲鱼完全不在话下,可因为大黑鱼找他麻烦,这两天他在河边捡螺蛳、在家里剪螺蛳尾巴、又是煮又是卖的,付出那么多全白干了! 心里不爽,从菜市场出来骑车的速度就有点快,差点撞上一对青春洋溢的姐妹花。 周安紧急扭转自行车龙头才避免“车祸”的发生,车子前轮重重撞在路边的花坛上,反震之力震得周安浑身一颤,感觉脸皮和脑浆都颤动两下。 逃过一劫的姐妹俩一阵惊呼,如避蛇蝎一般往旁边一闪,然后其中高一些的女子怒而抬头,狠狠瞪向周安,斥道:“你怎么骑车的?眼睛长屁股上了吗?” 差点撞到人家,周安已经做好低头任骂的准备,眉眼低垂,一言不发,准备将装死进行到底。 但,另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孩声音却忽然传进他耳中。 “咦?周安?是你呀?姐!你消消气!别骂了,这是我同学!” 这女孩的声音里还透着几分惊喜的感觉。 周安眨巴着眼睛循声看去,是刚才差点被撞到的另一个女孩,身材娇小、巴掌大的瓜子小脸,根根墨染一般乌黑的秀发简单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长长的刘海分向左右两边,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唇红齿白,长而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唇线分明,此时正惊喜地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娇小的身躯,令她称不上大美女,但却将秀美的气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周安已经认出她,初三时他的同班同学,就坐在他前面,笑容尤其能感染人,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一类人,能被冠以“开心果”的称号,那么,她在周安记忆中,就绝对是这一类。 他不是没见过她难过的样子,但每次她难过,他只要用笔尾戳一戳她后背,她就会马上回头,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嗔道:“干嘛呀?” 就是那样的笑容,每次都能让周安不自觉地被她感染。 “许诗雅?” 周安很意外,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她,学生时代,这女孩可是他一直暗恋的,后来走上社会以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更令他心动的,也因此心里的遗憾始终无法消除。 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年没有向她表白。 如果表白了,就算被拒,那起码尝试过,起码还有一点回忆可以回味。 可他当年内向、腼腆,心里的爱慕从不曾对她宣之于口。
第17章 穷,是原罪!
“诗雅!这是你同学?” 许诗雅姐姐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两眼周安,眼里的嫌弃就差直接说出口了,嘴角微撇,冷笑一声,她拉着许诗雅就往菜市场里走,边走边催:“走吧走吧!咱们还要买菜呢!你一个女孩子,跟男同学那么多话做什么?快走!” “哎?姐!姐!你、你别这样,姐!我求你了行吗?那真是我同学呀……” 许诗雅明显不想走,还想跟周安聊几句,可她身材娇小,她姐姐却身高腿长,拉着她就跟大人拉小孩似的,任她努力对抗,还是被姐姐强大的不可抗力给拉走了。 没办法,她自己大概也绝望了,匆忙回头跟周安道别,“周安!周安不好意思呀!那我先走了,再见!!” 这一幕,引起菜市场出口这一片,人人侧目,或诧异或好奇或嘲笑的目光汇聚在周安脸上,周安脸皮有点发热,纵然重生归来,他的脸皮已经厚了许多,但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人这样落面子,他还是觉得很难堪。 许诗雅姐姐刚才的眼神和态度,清晰地传递一个意思给他:她觉得他很low,不配跟她妹妹多话。 如果可以看见伤害值,周安此时心口大概会飘出一个+10000的数字。 一万点暴击。 许诗雅毕竟是他曾经暗恋多年的女孩,当着她面被她姐姐如此看轻,周安心里挺不是滋味。 低头看了看自己骑的破自行车,后座上还用麻绳绑着几根青竹,身上……黑色大裤衩、肩头开了线的旧汗衫,脚上的塑料拖鞋鞋底已经磨损大半,脚上和拖鞋上都有泥污,手边没有镜子,周安没办法看见自己现在的形象,但他相信也好不到哪儿去,昨晚没有睡好,黑眼圈肯定是有的,早上天蒙蒙亮就去收钓子,脸都没洗,头发也没打理,估计眼睛里还有眼屎。 也难怪许诗雅姐姐如此瞧不上他。 虽然心里理解,但周安还是心塞。 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人给瞧扁了,真是…… 咬了咬牙,周安阴着脸骑车回家。 还想找个机会接近许诗雅,看看这辈子能不能跟她在一起呢!再次见到许诗雅的那一刻,他心中再无杂念,周淼那位大长腿、颜值极高的表姐,他都没了想法,可许诗雅姐姐的眼神和态度,像一瓢冷水泼在他脸上,刹那间,让他认清自己现在的境况。 穷,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原罪! 因为穷,别说许诗雅和周淼那位表姐,估计发廊里的小姐就算从良,想找个老实人接盘,也瞧不上他。 到家之后,周安就把心中那些杂念全部抛在脑后,开始正儿八经地干活。 给昨天下午捡来的螺蛳换水,然后拿上涂料桶去河边再捡螺蛳,这个生意要想一直做下去,他就得每天弄几十斤螺蛳,提前一天捡回家放水里养着才行,螺蛳里的泥沙不吐干净,煮出来吃会碜(chen)牙的。 前天下午的暴雨,已经过去一天多,河边的螺蛳大部分都不见了,这给周安心里敲响了警钟。 螺蛳这个东西,暴雨的时候,都会自己从河底爬到河水边上来,但等暴雨过后,就会慢慢爬回河底,暴雨过去的时间越长,爬回河底的螺蛳就越多,最后你想在河边轻易捡到多少螺蛳就很难了。 今天要捡满一桶螺蛳,需要的时间肯定要多不少。 等明天的话,半天时间能不能捡满一桶都还要打个问号。 “要想个办法……” 一边沿着河边寻找,周安一边自语嘀咕。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要么以后每天去菜市场找卖水产的,看看能不能每天从卖水产的那里买到几十斤螺蛳,昨晚半路上堵他的大黑鱼卖的螺蛳,估计就是从卖水产品的那里买的。 要么,就再复古一点,回家做一个探螺蛳的探子。 两个选择在周安心中一闪,他心里就有了决定。 做探子! 做一个探子,他每天只需要出点力气、花点时间,不管晴天还是下雨,弄几十斤螺蛳肯定都不在话下,最重要是能省钱! 做小生意不容易,能节省一点成本,他自然选择能节省成本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愿去卖水产品的那里买螺蛳回来加工。 因为那样的话,他每天的成本就要多出不少,利润也就薄了。 就像他昨晚卖的那些螺蛳,因为成本很小,卖出来的那四百块钱左右,几乎全是他的利润,但如果是买新鲜螺蛳回来加工的话,利润最少要削一半! 那是周安无法接受的。 他当然不想一辈子都卖螺蛳,现在每天这么起早贪黑地挣钱,不过是想积攒一点本钱,有了本钱,他才有更多施展的机会。 利润削一半,就意味着他要再多辛苦一倍的时间,才能攒够自己需要的钱。 探螺蛳的探子,他没做过,但他以前见过,村里个别人家里好像还有,属于已经过时的玩意了,最近这些年都没再见人用过。 也许可以试试花钱跟人买一个! 已经过时很多年的东西,肯定也不值钱,倒是不必废那个工夫去做,自己就算能做出来,费时费力不说,还未必好用。 …… 捡满一桶螺蛳回去的路上,周安运气不错,正好遇见坐在村头一棵树荫下,与一个剥毛豆的小妇女在尬聊的周重。 周重手里夹着半截香烟,眼睛瞄着小妇女的胸口,嘴里油嘴滑舌地扯着淡,那小妇女也不赶他,反而笑吟吟地和他胡扯。 “胖重!” 周安唤他一声。 “哎!安子!”看见周安,周重一脸笑容,热情地挥手回应,那架势跟村干部似的。 “过来!有件事问你!” “哦,什么事啊?你说你说!” 周重屁颠颠地马上起身来到周安面前,还热情地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周安,被周安摆摆手拒绝了。 “胖重!我问你个事!你知道现在村里哪家还有探螺蛳的探子吗?” “探螺蛳的探子?” 周重看了眼周安桶里的满满一桶螺蛳,很疑惑,“安子!你这两天弄这么多螺蛳还不够?还要探子?你家吃的完吗?” 就连树荫下剥毛豆的小妇女也好奇看来。 “这个你别管!胖重!你快帮我想想现在村里谁家还有探子?帮我想到了,晚上请你吃五香螺蛳!” “五香螺蛳?真的?” 周重眼睛一亮,很高兴,张口就说:“探子现在村里很少人家有了,不过你问我那就问对人了!周玉婷家!我上次在她家柴房里看见一个!还有小癞痢家!小癞痢家床底下我上次也看见一个!呃,还有霍老太!霍老太什么鬼东西都舍不得扔,我小时候看她用过几次,现在肯定也还保留着!唔,安子!我暂时就想到这几家了,要不你先去这几家问问?没有的话,我再帮你想想?” 周重果然消息灵通,周安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事,他张口就说出三家来。
第18章 大黑鱼的报复
傍晚,天色将黑。 周安像昨晚一样,骑着半旧的自行车来到县城美食街,车子后面驮着一红一白两只塑料桶,红桶口上蒙着一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烧好的螺蛳。 白桶桶口敞着,谁都能看见桶里的蚌壳。 今天天气依然闷热,骑车来的周安上身汗衫差不多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的到来,引起一些人注意,但也就多看他两眼而已,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只有一个人——昨晚被周安踢了蛋的大黑鱼徐绍勇。 大黑鱼的摊位早已经摆好,腰间围着一条风骚的红围裙,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嘴里叼着半截女士香烟。 周安骑车的身影一出现在美食街的街口,大黑鱼一双阴翳的眼睛就紧紧盯在周安脸上,须臾不离。 年过五十的人了,自认为也是个混社会的狠角色,昨晚却被周安这个小赤佬踢了蛋,而且他那辆新买不久的电动车,还被那小子给推进路边的臭水沟里,从昨晚到现在,大黑鱼一直气愤难平,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出不去。 对他来说,这绝对是奇耻大辱!绝不能忍!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撂过狠话——只要那小赤佬今天晚上还敢来美食街卖螺蛳,他就要那小子好看! 等了一天一夜,眼下终于等到周安现身,大黑鱼牙关暗咬,把嘴里的半截香烟咬的往下一弯,眼睛狠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周安,双手已经利索地摘下一次性手套。 像一条不叫的狗,大黑鱼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快步向周安冲去,周安有不少干架的经验,在社会上混了半辈子的大黑鱼何尝不是? 昨天被周安踢蛋之后,他已经深刻反思过,每次都得出同样一个结论:自己昨晚太疏忽大意了!以为那小子不敢反抗。 所以今天大黑鱼早就决定只要那小子一来,就直接上、直接干!干完再说。 此时,美食街两边的店家和摊主,还没人注意到这边,只有昨天买过周安一份螺蛳的麻辣烫店小女孩,手里拿着根棒棒糖坐在门前的小凳上注意到气势汹汹、一言不发冲向周安的大黑鱼。 小女孩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凑到嘴边的棒棒糖都忘了吃。 周安注意到了,大黑鱼今天一直在等他来,他何尝没有防备大黑鱼的报复? 看见大黑鱼就这么一个人向自己冲来,周安眼睛眯了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也不出声,干净利落地停车,打好自行车的撑子,微微扭了扭脖子,双手张了张、又握了握,迈步上前几步,远远地挡在自行车前面。 还是那个原则,自己可以受伤,自行车和车上的螺蛳不能出事。 周安心里的原则很清楚:干架不是目的,目的是保护自己的小生意!谁阻止自己挣钱,就干谁! 都是一副肩膀扛一颗脑袋,谁怕谁? “小赤佬!你小子还敢来!看老子不送你命!!” 大黑鱼见周安已经看见他,且已经严阵以待,也就不再一言不发,快步冲到周安近前,扬起一只拳头就往周安脸上砸来。 真是砂钵一般大的拳头! 膀大腰圆的大黑鱼从体格上看,确实很有威慑力,此时因为他的怒喝,美食街两边那些摊主和店主,很多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有此时街上不多的一些食客。 几个胆小的女孩已经惊叫出声。 相比街上那些人的骚动和惊诧,直面大黑鱼这一拳的周安却还没有动,他双眼紧紧盯着对面冲来的大黑鱼,盯着大黑鱼的眼睛,至于大黑鱼砸过来的拳头,他并没有正视,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将那只拳头砸来的轨迹收在眼中。 说时迟、那时快,大黑鱼的拳头眼看就要打中周安的时候,周安忽然往前疾跨一步,身形一矮,大黑鱼一拳从他头顶掠过、打空的同时,周安猛然一拳打在大黑鱼肚子上。 一声闷哼从大黑鱼嘴中发出,一拳击中的周安身形一长,站直身子的同时,右膝一提,狠狠撞在大黑鱼裆部。 大黑鱼嘴里的闷哼立时变成令人惊悚的惨叫,双手条件反射地捂裆,整个人立时缩成一团,在原地蹦蹦跳跳,却没有像蹦蹦跳跳的小白兔那般可爱。 只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笑。 “小赤佬!小赤佬你……你……” 大黑鱼一边蹦跳,一边惊怒交加地怒骂周安。 他是真没想到,今天自己已经很认真了,一直在防着这小子故技重施,再次踢蛋,却没料到这小子先动手,再动腿,这次不踢蛋,却改成撞蛋。 马勒戈壁的!这小赤佬太阴了,下手也太毒了,哪里不打,专门打蛋了! “奶奶!黑鱼叔叔怎么了?” 麻辣烫店门前的小女孩不解地问刚刚出来看热闹,走到她旁边的奶奶。 小女孩的奶奶,经营这家麻辣烫店的大妈赶紧捂住小女孩的眼睛,斥道:“茜茜!听话!眼睛别乱看啊!会长鸡眼的!” “为什么呀?奶奶?” “茜茜!听话!” …… 大黑鱼双手捂着裤裆,咬牙切齿、面色发白、蹦蹦跳跳地来到街边,眼睛四处寻睃,很快寻睃到半截红砖,当即抓到手里,然后就一手捂裆一手抓着砖头,一脸狠色地又往周安面前扑来。 街头无赖,就是这种风格,周安头疼、担心的就是大黑鱼会耍无赖,不打赢就不收手,为了打赢,不择手段。 “哎哎!大黑鱼!砖头不能乱砸啊!小心闹出人命!” “小伙子你快跑啊!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跑啊呆子!” “哇……动真格的了?” “警察呢?有人报警了没有?” “快!快躲远一点,砖头不长眼睛,别被误伤了……” …… 附近一片的摊主、店主、食客,见状纷纷面上变色,有人大声警告大黑鱼;有人悚然变色之下,急声催促周安快跑;还有人第一反应是叫自己人赶紧躲远一点,以免被殃及池鱼。 站在街心的周安眉头也紧皱起来,他最烦也最忌惮的事出现了,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无赖,动手干不过,就拿东西打,一点逼脸都不要!
第19章 梁宇出手
周安从小就看不起打架拿东西的人,可眼下大黑鱼已经拿着半块砖头往他扑来,转身就逃的事,周安做不出来,何况他的自行车和螺蛳桶,都在后面呢! 眼睛紧紧盯着大黑鱼手里的砖头,身子微微弓起,心里已经发了狠,只要避开大黑鱼手里那块砖头,就给他来个狠手,像这种无赖,除了一次把他打怕,没别的办法。 这是周安的经验。 转身逃跑的念头,周安想都没有想,因为他的自行车和螺蛳都在身后,他如果逃了,大黑鱼这畜生绝对会掀翻他的车,踹翻螺蛳桶。 眨眼间,大黑鱼已经扑到周安近前,举起的砖头狠狠往周安脑门砸来,下手极黑。 周安牙一咬,往后一退,避开砸下来的砖头,正要反击之时,突然,在四周一片惊呼声中,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突兀从旁边冲过来,狠狠一头撞在没有防备的大黑鱼身上,将大黑鱼胖大的身体撞得一晃,重重摔在地上。 身高一米九多的梁宇双脚一落地,自行车就从他胯下冲过去,哗啦一声倒在大黑鱼脸旁,周安心里一松,梁宇来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相信梁宇收拾大黑鱼肯定没问题,所以,微微一笑,瞥了眼摔倒在街心的大黑鱼,转身推着自己自行车,来到昨晚卖螺蛳的地方开始摆摊。 “你、你他妈是谁啊?骑车不长眼睛吗?” 大黑鱼还没看清梁宇,嘴里就骂上了。 身高腿长的梁宇上前两步,一只四十五码的大脚重重跺在大黑鱼的右脚踝上,痛得大黑鱼惨叫一声,身子一弹坐起来,双手紧紧抱着右脚,眼泪和鼻涕都飙出来了。 面色冷漠的梁宇一弯腰,右手一掐大黑鱼脖子,起身的时候,硬生生将膀大腰圆,体重最少一百六七十斤的大黑鱼提了起来,这一幕看得附近那些看热闹的人咂舌不已,一只手掐着大黑鱼的脖子,竟然将大黑鱼提的双脚离地?这个黑脸大个子手上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正在摆摊的周安听见四周的惊呼,一抬眼看见这一幕,却没有一丝惊讶。 他早就知道梁宇有一身怪力,当年手铐链子都能挣断,何况眼前这一幕? 啪啪两声脆响,梁宇甩手就给了大黑鱼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完之后,才对双脚乱蹬,眼泪鼻涕一脸的大黑鱼说:“再骂一声我听听!” “不、不敢了……饶、饶命……” 大黑鱼怂了。 这时候他终于看清梁宇的模样,也感受到梁宇铁匝一般有力的大手,这样的狠人,他心里兴不起一丝嘴硬的心思。 梁宇冷漠的双眼瞥了眼街边的周安,质问大黑鱼,“我把子来这里做个小生意,你敢欺他?嗯?” 最后一声质问的同时,他掐着大黑鱼脖子的大手猛然一用力,掐得大黑鱼直翻白眼,嘴唇哆哆嗦嗦地回答:“不、不敢……我、我错了……” “嘭” 梁宇随手将大黑鱼沉重的身子扔回街面,冷漠的双眼在美食街四周冷冷一扫,突然提高嗓门喝道:“我警告你们!安子是我把子!谁敢欺他,我就打断他的腿!” 话音未落,还没等四周脸色各异的看客反应过来,梁宇忽然又上前一步,四十五码的大脚抬起、跺下…… “啊……” “别!!” 惊呼的声音是大黑鱼和四周看客们发出的,大黑鱼吓得脸色发白,条件反射一缩双腿,制止的声音,则是街边看见这一幕的周安喊的。 周安也被梁宇此举吓一大跳,心头一咯噔,以为梁宇要一脚跺断大黑鱼一条腿呢! 虽然断大黑鱼一条腿,能起到更好的杀鸡儆猴作用,但这一脚下去,梁宇肯定要进牢里吃公粮,他周安也肯定落不到好。 梁宇刚才当众说他是他把子,听见的人那么多,他想撇都撇不清! “把子”,在当地是把兄弟的意思,梁宇当众宣布他是他把子,就很清楚地说明一件事——他今天揍大黑鱼,是为他周安出头。 “嘣……” 四十五码的大脚落下,之前被大黑鱼拿在手里砸周安的半截砖头顿时四分五裂,梁宇收回脚之后,大黑鱼裤裆一热,吓尿了。 四周那些看客惊呼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也齐齐传来。 这么猛的人,一般人生平哪里见过? 梁宇冷眼看了眼地上的大黑鱼,又看了眼心有余悸的周安,弯腰扶起他的二八大杠,推车走到周安摊位前面,“安子!你安心在这里卖你的螺蛳,我先回去了!” 周安刚才真被梁宇那一脚吓着了,此时放松下来,点点头,问了句:“宇哥!你刚才干嘛去了?” 梁宇:“看见一个小店,进去买了包烟!” 说着,梁宇从短袖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包红梅,撕开封口抽出两支,一支含到嘴里,一支递到周安面前。 “谢了!” 周安没有推辞,重生前他也是一杆烟枪,重生后也没打算彻底戒烟,生活不易,有时候抽支烟,多少能纾解一下情绪。 “那我走了?” “嗯,走好!宇哥!” …… 梁宇走了,周安摆好摊,坐在摊位后等今晚的第一单生意。 大黑鱼灰头土脸地从街心爬起来,都不敢再往周安这边看一眼,低着头回到自己摊车那里,简单收拾一番,就开着他的摊车走了,看样子今晚的生意也不打算做了。 周安摊位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望着大黑鱼摊车离开的影子,忽然跟周安说:“小伙子!今天以后,你就能放心大胆地在这里卖螺蛳了!刚才那个大个子真是你把子?那家伙猛的,跟《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似的!有他给你撑腰,以后这美食街没人敢找你麻烦了!” 周安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现在想想,梁宇刚才虽然吓到不少人,但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真的把大黑鱼打成什么样,起到的效果却很不错! 一只手提起大黑鱼,一脚跺碎半截红砖,正如旁边卖烧饼的大爷说的,周安也相信从此以后,这里应该没人敢再欺到他头上。 昨晚给梁宇的那几百块钱,现在想来,花得很值!
第20章 余波
随着梁宇和大黑鱼的先后离开,美食街慢慢恢复原来的模样,虽然还有人议论刚才的事,但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慢慢散了。 只是,一时间周安的摊位前很冷清,经过他摊位这里的食客,都下意识加快脚步,没人问他螺蛳怎么卖,更没人蹲下来买。 连带着旁边那位大爷的烧饼都没人光顾了。 不过,周安并不着急,大黑鱼今晚不卖了,不出意外,他这些螺蛳肯定能卖得完,美食街这里的食客流动性很大,刚才看见打架的那些食客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走完,然后换上一批新的食客。 届时,他的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起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现在有点担心的是这美食街上的管理员,一会儿会不会来找他麻烦,摊贩之间干了架,周安相信管理这条美食街的人肯定会听到消息。 周安担心这里的管理员不给他在这里卖了。 …… 美食街的管理人员比周安预计的来得更快,几分钟后,三名身着城管制服的男女来到他摊位前,领头的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面相也柔和,并不凶神恶煞,胳膊下夹着一只黑皮包。 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都挺年轻,年轻男子理着个板寸头,个头中上,脸上长着一些酒刺,四处扫视的眼神有点凶。 年轻女子,剪着齐耳短发,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姿色一般,胜在年轻,所以身段还算有几分看头。 “大舅!” 领头的中年城管先对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打了个招呼。 “福生!你是来找这小伙子的吧?” 卖烧饼大爷接过中年城管递来的香烟,一边点烟,一边问。 周安:“……” 刚见到这三名城管过来,周安还在想怎么说刚才打架的事呢,根本没料到城管来了,领头的那个却先叫了声舅舅,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是这城管头头的舅舅? “嗯,大舅!我刚听到举报,所以过来看看!” “福生啊!你别听人瞎咧咧!这孩子昨天刚来这里卖螺蛳,老实得很!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讨生活不容易,你别吓着人家孩子!刚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是大黑鱼找的这孩子麻烦,这孩子刚才一来,自行车都还没停下,大黑鱼就要来打他,还好,今天这孩子的把子一起来了,把大黑鱼收拾了一顿,但也没把大黑鱼怎么样,你别罚错了人!要罚也该去罚大黑鱼那家伙!” 卖烧饼的大爷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而站在周安摊位前的中年城管也没有不耐烦,始终嘴角含笑听着,等大爷说完,他点点头,又看了看已经老老实实站起身的周安。 “大舅!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但我办的是公家事,所以一切都还要按公家的规矩来!” 中年城管说着,微微回头对身后的年轻男女吩咐:“你们去附近那些摊位和店里问问!记录一下周围目击者的证词,这里我亲自来问!” “好的,队长!” “是,队长!” 两人领命而去,中年城管嘴角含笑,又打量周安两眼,和声道:“小伙子!你别紧张,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如果具体情况没有什么出入,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相反,我们还要为你主持公道,对大黑鱼徐绍勇进行处罚!”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周安把这两天大黑鱼找麻烦的事说完,中年城管胡福生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行,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等我这边再确认一下,只要情况属实,我们管委会一定对大黑鱼作出处罚!像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我们管委会绝不允许!” …… 城西一个出租的小院。 徐绍勇正在房间里治蛋,昨晚加上今晚,一次踢一次撞,他那里已经肿得厉害,走路都要叉着腿才行,否则两条腿稍微碰那里一下,就疼得厉害。 消炎的药水涂在那个部位,每涂一下,徐绍勇就疼得龇牙咧嘴。 两次栽在周安这半大孩子手里,徐绍勇心里又火又憋屈,吃了这么大亏,他当然要找回场子,可今晚出现的那个大高个,一只手就把他提起来的那个家伙放的狠话,又让他心里打怵。 一只手提起他这样的胖子,一脚跺碎半块红砖,这样的猛人,徐绍勇饶是一向自诩见过大场面,想到和那样的猛人作对,心里还是发毛。 嘴里叼着烟涂完那里,徐绍勇眯眼想了片刻,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这个号码标注的名字是——“大头”。 每一个小地方,都有一些混社会的渣滓,这些人好吃懒做、好勇斗狠,自视甚高,却又混迹在社会底层,以欺负普通人来显示自己的本事。 大头,就是银马县城一个混社会的刺头,是徐绍勇认识的人里,最有名的一个,属于那种三进宫,却依然死性不改的类型。 电话刚拨出去,房门突然被推开,徐绍勇老婆一脸紧张,“绍勇!美食街的胡队长他们来了!你快收拾一下!” “胡队长?” 徐绍勇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提起短裤,遮住要害部位。 “大黑鱼!你在家就好!” 美食街管委会的大队长胡福生带着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大黑鱼衣衫不整,下身只套了一件短裤,胡福生眉头一皱,没好气道:“快整理好衣服!像什么样子!” 跟在他后面的年轻女子早在看见的第一眼,就偏开了目光,神情反感。 大黑鱼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手机刚拨出去的电话却在此时正好接通。 “喂?大黑鱼?你找老子什么事啊?说!” 大黑鱼的手机比较便宜,便宜的国产手机音量有多大,大家都清楚,所以手机里的声音不仅大黑鱼听见了,门口几人也都听见了。 本来胡福生他们还没有联想到什么,但大黑鱼一听大头的声音,条件反射就立即挂断通话,将手机往屁股后面塞,做贼心虚的样子落在胡福生等人眼里,是那么的可疑。 胡福生狐疑地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手机,一看通话记录里“大头”的名字,胡福生脸色就一沉。 眼神不豫地盯着大黑鱼,冷声道:“徐绍勇!你可以啊!打电话找大头?嗯?你想做什么?欺负人家一个小孩子没欺负赢,还想找大头给你出头?你还要不要脸?你还想不想在美食街做生意了?”
第21章 长腿表姐
没有竞争对手的生意果然比较好做,这天晚上不到八点半,周安桶里的螺蛳就全部卖完,换来他口袋里厚厚一沓大大小小的钱。 一百的没有,多是五块、十块、二十的小钱。 但即便如此,那厚厚一沓钞票给他的感觉还是很开心。 他没在摊位上数钱,利索地收拾好东西,跟旁边卖烧饼的大爷打了个招呼,就骑车回家。 一到家,把自行车放入杂物房,拿上钓子等物,又出去挖蚯蚓下钓子,等忙完这些回来洗了澡,回到自己房间他才有闲暇数今天晚上卖了多少钱。 而此时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多。 就着书桌台灯的光,周安点了两遍,确认今晚卖了31份螺蛳,共465块钱。 至于成本?因为螺蛳都是他自己去河边摸的,所以成本很低,这465块,最少有450是他的纯利。 2004年,这样的小买卖,一个晚上如此高的利润,似乎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眼前这一小堆钞票比任何理由都更有说服力。 周安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螺蛳不是买的,他做的可以说是无本买卖,代价是他自己辛苦一点。 这样的赚钱速度,他是满意的,就算是重生前的2018年,他在酒店上班,每个月也就六千块钱,赚钱速度还不如他现在这个小买卖,只是胜在工作稳定,没现在这么辛苦而已。 现在唯一可虑的是:他这生意能不能持续这么红火,每天一桶的螺蛳是否都能卖完,卖得出去才有这样的利润,如果生意不好,卖不出去,那利润再高,每天也赚不了什么钱。 目前他这生意只做了两天,很多人可能只是想试试他这螺蛳的味道,吃的满意,他这生意才能做的下去,吃的不满意,那他这生意自然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这一点,周安心里很清楚,不过,他对自己做的螺蛳味道有信心!也对目前银马县城的五香螺蛳市场有信心。 银马县城爱吃五香螺蛳的人群不小,但目前五香螺蛳味道做的特别好的,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一家。 他记得银马县城好像要等到2010年以后,才渐渐有一家小龙虾和五香螺蛳都做得非常出色的小店。 至于目前嘛……没有! …… 次日清晨,周安一身露水,拎着那只破旧的白色涂料桶从田野里回来,桶里装着他今早收回来的钓子,和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黄鳝,大部分还活着,在桶里爬来爬去,黄橙橙的颜色看着非常喜人。 快进村的时候,他看见前面路口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身影。 男的,他认识,是那个娘炮“大水”周淼。 女的,周安也知道是谁,但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周淼那位漂亮的长腿表姐。 周淼,和周安同龄,从小一起长大,周安对他很熟悉,懒得多看,周淼那位长腿表姐令周安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今天她一身白色运动服,纯白,在乡下这样一尘不染的纯白色服装很亮眼,亭亭玉立地站在周淼旁边,大长腿依然惑人,白皙的瓜子脸、长发飘飘,也依旧美貌动人。 这样的大美女,就算置身国内第一流的大都市,也是回头率爆表的大美女一枚,何况是周家村这样的小地方? 再次看见她的身影,周安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随着周安走近他们,长腿美女目光瞥向身旁的周淼,周淼内向性格,明明和周安从小一起长大,此时见了周安,却微微脸红。 周安看见他上前一步,似乎鼓了鼓勇气,露出笑脸跟他打招呼,“安子!听、听说你这两天都在搞黄蛇,今、今天搞到了吗?能不能……能不能卖一点给我?” 长腿美女在一旁面露微笑。 因为站的近,周安可悲地发现自己比她好像要矮半个头,这还是她没穿高跟鞋的情况下。 心里的心思没有表露,周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手把白桶往他们面前一放,大气地说:“大水!说什么卖?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想吃黄蛇,只管拿去!只可惜今天钓的不多,你带东西了吗?没带东西的话,赶紧去拿!今天这些黄蛇都给你了!以后想吃再跟我说!”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我还是给钱吧!” 腼腆的周淼受宠若惊,脸皮涨得更红了,他身旁的长腿表姐也有点讶异表情,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甚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看周安,又看看周淼,明显对周安有了些好感。 “嗨!给什么钱啊!拿去!别拿钱寒碜我啊!就这么十来条黄蛇要什么钱?” 周安皱眉摆手,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周淼还在犹豫,他自问自己和周安没这么好的交情,但他身旁的表姐却从周安的言语表情上,以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发小。 当下笑吟吟地跟他说:“阿淼!既然你这位朋友盛情难却,那你就收下吧!别这么墨迹了!” “这……好吧!那,安子!那就谢谢你了!” 周淼脸皮涨红着,终于迟疑着答应,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方便袋来,弯腰去白桶里抓那些黄鳝。 只是,很遗憾的,这家伙从小大概是从来没有抓过黄鳝,桶里那几条死黄鳝,他倒是勉强抓进袋子里,但那些还活着的,他却抓一条漏一条,黄鳝体表那层滑腻腻的粘液非常滑,他根本就抓不住。 连抓好几次,硬是没将一条活的抓进方便袋,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周安嘿嘿一笑,“嘿!你牵好袋子,还是我给你抓吧!” 说着,一手拎起白桶,一手伸进去,四指虚握,只有中指外翘如钩,只用一根中指,钩住一条黄鳝一夹,就扔进周淼的方便袋里,同样的动作,重复十几次,桶里的所有黄鳝就全部钩进周淼袋里,一次都没有失手。 这是抓黄鳝的独门手法,用整只手去抓,反而抓不住,只用一根中指一钩一夹,却是十拿九稳,一条也滑不走。 周淼看得眼睛发直,似乎想学周安的手法,他旁边的长腿表姐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很新奇的样子。
第22章 堂弟周阳
望着和周淼并肩回村的长腿美女背影,周安不自觉地想起前几天在菜市场门口偶遇的许诗雅,那是他学生时代唯一暗恋过的女孩,最喜欢看她的笑容了,每次看见她灿烂的笑容,他的心情就能跟着好起来。 那天偶遇的时候,他倒是生出念头来想追她,可许诗雅姐姐的态度,让他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下来。 许诗雅姐姐眼中的嫌弃,不仅让他认清如今的现实,也让他记起曾经对感情的感悟——事业,努力和付出,就会有收获,但感情不同!感情不是单方面付出和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可能……付出再多,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望着周淼表姐回村的背影,周安忽然一笑,暗嘲自己内心戏太足,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许诗雅,还是周淼这位亭亭玉立的长腿表姐,都不是他能配得上的。 就算她们两人有一个一时昏了头同意跟他交往,他经济条件达不上,最后也还是分手的结局。 感情里所谓的有情饮水饱,那都是骗傻子的爱情童话!曾经几次分手,也曾婚姻破裂的他,现实了很多,不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白日幻想。 生活教会他现实一点比较好。 与其幻想着有一个像电视剧女主角一样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能跟自己一起安贫乐道、踏踏实实地过苦日子,还不如现实一点,先多挣点儿钱,把自己的条件弄好了,让自己成为很多美女都心动的对象,到那时候,自己再擦亮眼睛从一堆美女里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要努力让自己掌握感情中的主动权,让自己有资格挑别人,而不是把自己卑微地摆在女人面前,让对方来选择。 让对方选择,就悬了! 虽说很多人天真地说表白了,就有50%的成功可能,但周安早就不信这屁话了! 谁知道自己喜欢的姑娘会不会因为当天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而随口拒绝? 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你个子没旁边一个路过的男人高,而突然想找个高的就说我们不合适? 又或者她看你穿的衣服和鞋,没有某某某穿的好,就觉得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等等,各种可能性!也许周安很俗,但他现在真觉得人穷了,人憎狗嫌,穷人想找个称心的女人,难度太大了。 而他在感情上,又不喜欢将就,尤其是现在重活一世,就更不愿将就了! 他记得有句话叫: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尽管他早就把这句话改成: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野外和宾馆里的苟且! 但如今既然重头再来,他当然希望自己看见不只是各种苟且,他希望真的有诗和远方。 周安脑中的念头闪了闪,没在路口多逗留,就拎着白桶往家去。 在他听不见的前方,并肩走着的周淼和长腿表姐此时正在对话。 长腿表姐看了眼周淼手里拎的黄鳝,笑道:“阿淼!你不是说刚才那人跟你关系一般吗?我看不像呀!跟你关系一般,他会送你这么多黄鳝?有钱人家不知道挣吗?” 周淼抓了抓头,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了,难道人长大了,性格会变这么多?” 长腿表姐轻笑一声,“也许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这么客气,你也要领人家的情!以后别再跟人说你和他交情一般了,万一传到他耳朵里,你跟他的交情可能就真的一般了!” 周淼:“我懂!我懂的。” 周淼和长腿表姐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大高个,比周淼的长腿表姐还高一些,但唇边胡须还只是一些稀疏的茸毛,个子虽然看着高,但谁都能看出这孩子还没成年。 眉眼轮廓上,倒是跟周安有几分相像。 三人迎面相遇,周淼没有作声,下意识往她表姐那边让了点路,他的长腿表姐则有点好奇地打量两眼迎面走来的小年轻。 因为个子高,也因为穿的好和营养好,迎面走来的小年轻看着跟个白面书生似的,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很有几分帅气。 看见周淼表姐这样的长腿美女,迎面走来的小年轻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也眼睛一亮,下意识多看了周淼表姐好几眼。 然后才看向周淼,笑道:“大水!这美女是谁呀?你朋友还是你家亲戚?” 周淼眉头微皱,似乎不愿跟这人多话,但一个村里住着,他还是回答一句,“我表姐!” “哦……” 拉长着声音,对面的小年轻点点头,露出浅浅的笑容,目光又落在周淼手里拎的红色塑料袋上,红色塑料袋大家都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从外面一般能看个大概。 周淼这塑料袋里的黄鳝,从外面便一眼能看出来。 “咦?大水!这一大早的,你从哪里搞的黄蛇呀?” 小年轻问着,抬头忽然看见后面不远处也往这边走的周安以及周安手里拎的白桶,“嗯?我哥?大水!你这些黄蛇是跟我哥买的吧?” 周淼没兴趣跟他多话,脚步不停,和表姐从此人身边经过,“不是,你哥没要钱,送给我的!” “送给你的?” 小年轻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然后站在原地没走,等周安走过来了,才露出笑容喊了声:“哥!收钓子回来啊,今天收获怎么样?桶里还有黄蛇吗?” 一边问,一边走近两步,伸头去看周安的白桶里面。 待他看见白桶里已经没有一条黄鳝,他眉头又是一皱。 …… “刚才那人是谁呀?又是跟你交情一般的?” 长腿表姐有点好奇地问身旁的周淼。 周淼嘴角微撇,道:“是安子的堂弟周阳!我跟他交情确实很一般,我都懒得跟他多话!” 长腿表姐挺意外,“哦?是刚才送你黄蛇的那人堂弟?怪不得!我说他们俩怎么看着有点像呢!不过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那个安子是他堂哥,跟你同年,估计也就一米七出点头,那家伙怎么看着有一米八了?” 周淼微翻白眼:“他家条件好!比我和安子也就小几个月,还天天早上吃鸡蛋喝牛奶,鱼虾牛肉什么的,也是三天两头的吃,能长不高嘛!”
第23章 中考成绩
周阳,是周安二叔周太清的儿子,是周安堂弟,比周安小几个月,今年同样16,如果只从个头上判断,他应该是哥哥,周安应该是弟弟。 周安站他对面,矮一大截。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小营养太好,还是遗传了周家祖上的大个子,周安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他们家祖上是北方人,太公和太太公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 到周安爷爷这一辈的时候,因为连年战乱,又赶上全国闹饥荒的那几年,大概没发育好,个头才突然降下来。 如今到周安这一辈,他重生前的个头比父亲稍微高一点点,周阳个子超过一米九,周安三叔家的儿子周剑,个头也比周安高,大约一米七八。 周安是三个堂兄弟里的老大,成年后的个子却是最矮的,勉强脱离三等残废的范畴,一米七二。 如今重生回来,他16岁,个子还没完全长成,勉勉强强一米七的样子,测量的时候,一不小心,可能就不到一米七。 见周阳过来跟自己说话,还探头往自己桶里看,周安面露淡淡的敷衍笑容,道:“没了,今天收获不多!” 周阳往前面的周淼和长腿美女瞥了眼,又问:“哥!听大水那小子说,他手里的黄蛇都是你送给他的?你干嘛送给他呀?我和我爸也想吃啊!你放钓子好几天了,我们都还没吃到呢!” 周安脚步不停,继续往家方向走,随口道:“嗯,行!过几天钓的多了,我给你家拿点!” 听周安这么说,周阳这才眉头舒展,露出笑容,高兴道:“那哥你快点啊!我爸说你钓的黄蛇都是野生的,比买的好吃多了,我早就想尝尝了!” 周安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周太清这个二叔,周安懒得搭理,这位堂弟,他同样也懒得搭理,此时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至于他刚才说的“过几天钓的多了,我给你家拿点”,那就更是敷衍之词了,这两天周安钓到的黄鳝越来越少,他估计周家村附近黄鳝已经不多了,他本来就打算过两天就不放钓子了。 所以,周太清和周阳想吃他钓的野生黄鳝? 慢慢等吧!能等到算他们赢! …… 到家的时候,母亲田桂芳刚好端着盆子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看见周安光着脚收钓子回来,她就叹了口气。 “妈!一大早你叹什么气啊?” 周安随口问。 田桂芳看他一眼,又叹息一声,道:“刚才在河边,金宝家的梅杏也在洗衣服,她跟我说周家康家的玉婷,还有大水,这次都考了高分!唉!”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周安无言以对,一听这话就闭了嘴。 他自己的成绩自己心里有数,他父母也清楚,都知道他想考上县里的两所高中,可能性极低,所以早在中考之前,他父母就开始琢磨送他出去学个什么手艺。 这两天应该是中考分数出来的时间,打电话查询应该能查到了,但他一直没去查,他父母也没催他,就是这个原因。 重生来的周安,还记得这次自己中考的分数,462,别说县一中,就是想上县二中,他这分数也还差了一大截。 今年县二中的录取分数线好像是560多分,县一中580多分,一点都不亲民。 周太清今天依然保持着每天早上坐在门前喝茶的习惯,听见这边周安母亲的话,他笑眯眯地呲了口茶水,接过话头,道:“周阳这次没发挥好,只考了617分,不过上县一中应该是够了!呵呵!哎,对了!安子你查了你的分数没有?没查的话,你把准考证号码拿过来我帮你查!用我的手机帮你查!” 这两天中考分数出来了,但县一中H县二中的录取分数线还没出来,但周太清可以根据最近几年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估测今年的大概情况。 “对啊!安子!要不,你去把准考证号码拿来让你二叔给你查一下吧?万一你这次发挥的好,分数不错呢!”周安母亲抱着侥幸心理。 周安瞥了眼隔壁门口神清气爽、满脸笑容的周太清,暗暗翻了个白眼。 “妈!不用了,我早查过了,你儿子不是念书的料,分数低,你就别问了啊!” 周安说着,就抬脚进门,身后还传来周太清故作关心的声音:“安子!安子?你别走啊!你什么时候查的?你家又没电话,分数低?你到底考了多少分啊?” 周安装没听见,黑着脸回了家。 对这个二叔,他是真的很反感,父亲那边的事就不说了,就说他学习的事,周太清每年都“关心”他期中和期末的考试成绩,但也仅仅只限于口头关心,问一下他的考试分数而已。 至于他辅导儿子周阳功课的时候,从来没见他叫周安也去听一下,给周阳买辅导书的时候,明明知道周安和周阳同一个年级,也从来没见他顺便给周安也买一本。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问了,周安不会在周太清辅导周阳功课的时候,自己凑过去旁听吗? 至于辅导书,他不会去看一下周阳买了哪几本,然后自己拿钱去买吗? 道理貌似没错! 但问题是,一、周安没钱,二、从小到大,周阳的书房,周安是从来都进不去的。 小时候他有几次想进周阳的书房,不是被他二婶拦住,就是被周太清叫住,叫他不要进去打扰周阳学习。 而且,周阳的辅导书从来都是当秘笈收着的,只在家里看,根本不带去学校,问他是哪几本?周阳从来都说他也没有辅导书。 但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周安又不是瞎子,不止一次通过周阳书房的窗户,看见书桌上摆着厚厚一傫各种的辅导书。 小的时候,周安不懂,后来慢慢长大,才渐渐明白二叔一家的大概心理,估计就是希望周阳能在学习上一直稳稳地把他压在下风。 他一家成功了,从小到大,比周安小几个月的周阳,学习成绩确实一直超过周安不少,每次考完试,周安这位二叔、二婶还都习惯性地“关心”一下周安的成绩,顺便勉励他好好努力,争取把成绩搞起来。
第24章 小买卖要升级
几天后,今年银马县一中H县二中的录取分数线出来,周家村因此在三马乡出了个大风头! 因为今年的三马中学,只有五个学生分数达到县一中录取分数线,但这五个学生里,却有三个是周家村的。 要知道,三马乡下面的自然村,可是大大小小,有好几十个。 三马中学的教育质量很一般,每年能考上县一中的学生始终都是个位数,能考上县二中的也不多,去年考了二十几,今年据说只考了十四个! 周安他们这一届初三,一共五个班,总共两百多学生,今年考上县一中H县二中的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个,升学率之低,简直令人绝望,就这,还是把今年的复读生也算在内了,如果只论今年考上县一中H县二中的应届生,那就更可怜了。 周家村的周阳、周玉婷、周淼,金榜题名,今年都考上县一中。 除了他们,周家村还有一个女孩考上县二中。 是霍老太的孙女——霍莹莹,一个天生体弱、文文静静的女孩,平时在村里几乎都见不到她的人影,不是在家里看书做习题,就是在学校看书做习题。 周安和重生前那一世一样,没有任何悬念地落榜,也是!他重生回来的时候,中考都结束了,除非他有本事篡改中考成绩,否则落榜早就注定! 很显然,他重生后,并没有获得篡改中考成绩的金手指! 事实上,重生这么些天了,他一直没找到自己重生后的金手指在哪儿,啥特异能力都没有,简直是重生者里的loser! 其实,以周安的分数,如果真想上高中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甚至有三个选择! 交15000块择校费,他就可以上县二中,交三四万,甚至可以上县一中,这是第一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是银马县的另外两所高中。 银马县除了分数线很高的一中和二中,其实还有三中和惠文私立中学。 周安的分数说高不高,说低也不是很低,起码他的成绩比很多人都高,如果他愿意的话,去银马县第三中学,他的分数绰绰有余。 如果他去惠文私立中学的话,甚至可能还有资格减免部分学费。 问题是他不愿意去,他父母也没强迫他去读那两所高中。 因为银马县的人都知道,考上县一中,将来高考,二本很有希望,一本也有可能,考上县二中,也有不小的希望能考上二本,一本的希望也有一些。 但如果去读银马县三中,或者惠文私立中学,那几年后,最大的可能就是拿一张高中毕业证,至于一本?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银马县三中和惠文私立中学近十年,好像都没人考上过。 二本,每年倒是能考几个,考大专的升学率也不低,问题是,家里条件不好的,没多少人会为了考大专而去读高中。 周安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复读! 复读一年或者两年,他也不是没希望能考上二中,甚至一中。 但还是那句话,他家条件不好,如今他父亲还在床上养病,母亲除了农活,也没有外出挣钱的能力,家里还欠着债,拿什么复读? 何况,重生回来,周安也没什么兴趣去读书,他现在只想挣钱。 …… 话说,他最近的小生意还不错,每天炒的一桶五香螺蛳都能卖完,连续一个多星期,他每天晚上都能挣四五百。 而且,因为有了螺蛳探子,他每天下午也不用那么辛苦去河边一颗一颗去捡了,一探子下去,再拖上来,运气好的时候,就能收获大半斤螺蛳。 前两天,他把一千块钱交到母亲手上的时候,母亲感慨、惊讶的表情,令他很满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重生后,不去读书是正确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谁说一定要读书考大学,才有出息?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每天虽然忙了点、也累了点,但日子过得充实,每天四五百块的收入,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信心。 美食街那边,之前想阻止他卖螺蛳的大黑鱼,也不敢再找他麻烦了,即便最近这几天,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大黑鱼的螺蛳生意越来越淡,大黑鱼也没敢再来找他的麻烦。 周安听卖烧饼的鲁大爷说,他外甥代表美食街,罚了大黑鱼500块钱。 钱不多,但他外甥还顺便警告了大黑鱼,以后不许欺行霸市,再找他周安的麻烦。 鲁大爷跟周安说这事的时候,周安问过他,美食街管委会这边怎么还允许大黑鱼在那里卖龙虾和螺蛳? “管委会有管委会的考虑啊!美食街这边要一直保持那么高的人气,做生意的,肯定不能随便赶走的!尤其是一些已经有些名气的老店和老摊位,大黑鱼人品虽然不怎么好,但他在这里卖龙虾和螺蛳已经好几年了,名气还是有一些的! 而且,我外甥还跟我说,他们那天去找到大黑鱼的时候,大黑鱼正在打电话给县里有名的刺头‘大头’,估计是想找‘大头’收拾你和你那个把子!如果管委会这边不许大黑鱼以后在这里卖了,大黑鱼估计还要找‘大头’报复你们!但如果只罚他一点钱,还让他在这里卖的话,管委会警告他不许欺行霸市、找你麻烦的话,估计他就不敢不听!除非他真舍得不在这美食街做买卖了!” 以上,是鲁大爷那天晚上跟周安闲唠的时候说的。 周安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至少最近这么些天,大黑鱼虽然看他依旧没有好脸色,暗恨在心的样子,但一直没敢再找他的麻烦,周安每天来回县城,也没遇到什么刺头堵他的路。 对周安来说,能这样就很好了,只要能安安心心地挣钱,他也没兴趣非要跟大黑鱼斗个你死我活。 重生回来,他卖五香螺蛳一周多,除了第一天晚上挣的都给了梁宇,再除去前两天给母亲的一千块,他自己还存了小三千。 他已经在盘算过几天是不是去买一个剪螺蛳尾巴的机器,免得自己每天都要花几个小时用钳子一颗螺蛳一颗螺蛳的去剪。
第25章 我是他大哥!
周安是个行动派,想到就会去做。 既然动了买螺蛳剪尾机的念头,第二天上午他就骑车来到县城,身上带了两千多块,还有身份证。 先去县农行办了张银行卡,存进去一千五。 然后找了个理发店顺便理了个发,理发出来,又走进一家面馆吃了碗牛肉拉面,填饱肚子之后,他才拿着一瓶矿泉水,骑车来到美食街附近的一家网吧,进去开了台机子。 小小的银马县城,未必有卖螺蛳剪尾机的地方,所以他今天来县城之前,就想好了——在网上购买。 04年,淘宝已经上线。 这也是他今天一来县城就去银行办卡存钱的原因所在,上淘宝买东西,没有银行账户,怎么支付货款? 开了机子,周安很快就在淘宝网上找到螺蛳剪尾机的卖家,不多,他只找到两个卖这种小机器的卖家,价格也都还算合理。 周安选了一个售价388的下单,收货地址,填的就是他家,没有留电话或手机号码,电话和手机他家都没有,除非留他二叔周太清家的号码。 但他不想跟周太清打交道,况且,就算不留电话和手机号,他也不担心会收不到货,04年还没有满大街的快递,大部分邮寄业务都还是邮政垄断着,骑自行车送邮件的邮递员还活跃在城市和农村,等这台小机器寄来,自然会有邮递员来他家送邮寄单,提醒他去邮局提货。 下了单,周安就准备关机结账走人,他今天来县城还有别的想买的东西,可没太多时间浪费在网吧。 电脑正在关机,周安刚刚起身,身后,网吧收银台那边就传来一阵骚乱。 “站住!小赤佬你敢偷钱?偷钱偷到我这里来了?阿亮!快拦住他!”女子喝叱的声音。 “卧槽!什么?来我们这里偷钱?我去你骂了隔壁的!”男子的喝斥。 跟着,周安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扭打的声音,和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传来。 本来还算平静的网吧,因为收银台那里的动静,突然喧闹起来,正在上网的不少人都起身往收银台那边看去。 “偷钱?” “胆子真肥啊!网吧有监控也敢来偷钱?” “呵呵,没想到还有这好戏看……” “就是那家伙偷钱吗?看着年龄不大啊!” “穷疯了?去哪里偷钱不好,来网吧偷?” …… 看热闹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周安拿着上网的临时会员卡,回头看去,看见网吧门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正在扭打,之前他进门时,在收银台后面收银的女子,此时也张牙舞爪地在旁边抽冷子,拿一个烟灰缸往那少年背上砸。 是的,被扭打、貌似偷钱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而正在动手打他的,则是一个染着黄毛的背心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上下,真正的大人打小孩。 但那少年却没有束手就擒,低着头正在竭力反抗,任由黄毛男子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头上,他都一声不吭。 周安回头时,正好看见收银女子一烟灰缸砸在少年背上,这才砸得少年一声闷哼。 整个网吧几十人,不分男女都在看热闹,没一个人制止,似乎都觉得这少年该打,也是,偷钱的贼嘛!寻常生活中,人人喊打的对象,谁会救他? 哪怕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可周安只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变,猛然推开身后的电脑椅,忽然冲过去,拉着那收银女子往旁边一攘,再冲到那黄毛男子面前,一拳头砸在黄毛脸上,黄毛被打得一懵的时候,周安紧跟着就是一脚踹在黄毛大腿上,踹得黄毛一个趔趄,脱手松了抓着那少年手臂的手,跌屁股一坐,跌坐在网吧门口,一脸懵逼,一时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咦?” “这谁啊?还有同伙?” “哇!还有这一出呢?这么精彩?真的假的?” “这家伙又是谁啊?出手这么猛?” …… 看热闹的那些看客激动了,兴奋不已。 “你……你谁呀?我们这里抓小偷你也管?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抓你?”这是被周安一把攘到收银台那里,狼狈不已的收银女子怒急的质问。 跌坐在门口的黄毛,甩甩头,咬着牙瞪着周安,从地上爬起,伸手指着周安,喝道:“你小子敢打老子?你他妈想找死吧?” 嘴里骂着,作势就要冲上来连周安一起打。 “大哥?” 刚才被打的少年转脸看见周安,惊讶叫道。 周安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挡在这少年前面,对着突然怔住的黄毛,一边戒备一边说:“谁给你权力打人的?我是他大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弟弟还小,打坏了我跟你没完!” “什么?你是他大哥?”黄毛看看周安,又看看周安身后的少年,网吧里那些看热闹的也在他俩脸上看来看去。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又起。 “咦?别说,好像还真是兄弟俩!长得挺像的!” “脸廓子是很像!眉毛眼睛也像!” “有意思了,兄弟俩一起出来偷钱吗?” “这家伙够横啊!弟弟偷钱被人发现,他气势还这么盛……” “你看他穿的,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 “还真是!难怪这么横……” …… 周安没空理会那些看热闹的闲言碎语,因为收银女已经叫起来,几乎指着他的鼻子在叫喊:“好哇!你们来我们网吧偷钱,还兄弟俩组队一起来!你等着!我马上就报警抓你们!” 黄毛冷笑点点头,拦在网吧门口,“偷钱不算,还敢动手打老子,你们横是吧?行!燕子!报警!” 收银女答应一声,就快步走进收银台里面,要拿电话报警。 “大哥?” 少年在周安身后急了,下意识想拉着周安一起冲出去。 周安却一把拉住他,皱眉瞪他一眼,斥道:“别急!站着别动!” 斥完他,周安才冷眼扫了收银女和黄毛一眼,道:“报警也好!反正你们这里有监控,监控绝对能说明我没偷你们网吧钱!警察来了,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反正我跟你们说,我堂弟是孤儿,警察来了,最多也就把他身上钱都赔给你们,至于你们这里打坏的东西,你们指望有人来赔,哼哼,如果有人来赔,我算你们有本事!” 收银女:“……” 黄毛点烟的手停住,皱眉抬头看向周安,又看向周安身后的少年。 收银女下意识看向黄毛,迟疑着问:“阿亮!还报警吗?”
第26章 周剑其人
此时低头站在周安身后的少年,确实是周安堂弟,另一位堂弟。 是周安三叔周太明的儿子——周剑。 周安父辈是三兄弟,到周安这一辈,同样也是三兄弟,不同的只是,上一辈是三个亲兄弟,周安这一辈是堂兄弟。 周太明不务正业,以致妻离子散,儿子周剑跟着前妻改嫁到银马县城,周剑比周安小两岁,今年14,眉眼轮廓与周安有五六分相像,小时候就喜欢跟在周安后面玩,属于撵都撵不走的那种,所以,兄弟俩感情很好。 不过,在周剑8岁那年,跟着母亲改嫁之后,周安就很少见到他了,两三年才偶尔能见一次。 重生回来的周安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见到周剑是什么时候,但刚才他一眼看见,还是立即认出来这是自己弟弟。 同样是堂兄弟,如果刚才被人打的是周阳,周安估计不会那么冲动出手,但周剑出事,他想也没想就冲出来。 此时挡在周剑身前的周安,身形虽然单薄,甚至还比周剑微微矮一点,但大哥的气场全开,任谁都能看出他护弟弟的决心。 站在他身后的周剑眼眶一热,鼻头发酸,周安叫他站着别动,他就站那里不动,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能来网吧偷钱的周剑,可不是乖宝宝,父母离婚,母亲带他改嫁,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早已扭曲他的性格,叛逆、倔犟、仇视一切的因子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但此时他站在周安身后,又像回到小时候被人欺负时,被哥哥挡在身后的样子。 “他是孤儿?你有什么证据?” 拦在门口的黄毛皱眉质问。 周安冷笑一声,“少废话!孤儿能有什么证据?” 说着,周安回头对周剑吩咐:“你拿了多少钱?拿出来还给他们!” 周安之所以没有怀疑周剑是不是被人冤枉,是因为他记忆中,周剑不止一次因为偷东西被送进看守所,所以黄毛和收银女说周剑偷钱,他信。 周剑小时候很乖的,但自从父母离婚,母亲带他改嫁以后,周安记忆中,周剑性格上的变化就越来越大。 周安重生前的记忆中,周剑青春期的时候,完全就是个非主流的造型,打架、偷东西的消息,每年都会有一些传进他耳中。 长大后,更是放荡不羁,全国各地到处浪,这里工作几个月玩几个月,那里工作几个月玩几个月。 每次见到他,周剑身边的女朋友都会更新换代,比周安换手机的频率都高。 但一直到周安重生的时候,周剑依然未婚,那时,他家里的老房子已经倒了,外面也没钱买房,彻彻底底的月光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站周安身后的周剑犹豫了下,有点不舍地从裤兜里掏出有零有整的几百块,扔在收银台上。 “小赤佬!竟然偷了这么多钱!” 黄毛一见,差点又冲过来要打周剑,周安踏前半步,周剑也挑眉蠢蠢欲动,才吓住黄毛。 “还了钱就行了?不行!我还是要报警!” 收银女忿忿骂着,又伸手去拿电话。 周安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红色百元大钞也砸在收银台上,喝道:“够了!你要是报警,我保证没人赔你一分钱!” 刚才黄毛和周剑扭打的时候,把收银台附近的几件东西都撞到了,一盆发财树、一只招财猫摆件,还有一台饮水机此时都倒在地上。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周安砸在收银台上的那几百块钱上。 “咦?这小子身上这么多钱?” “最少有七八百吧?” “看来真是堂兄弟,否则没道理做哥哥的身上这么多钱,弟弟却还要来这里偷钱……” “人不可貌相啊!这么多钱说掏就掏出来了……” 网吧里看热闹的那些人诧异不已。 收银女和黄毛也很惊讶,收银女下意识把那几百块抓到手里数了数,然后回头对黄毛说:“八百……” “大哥?” 站周安身后的周剑惊讶之后,就是着急,下意识跨步上前,想抢回那八百块,周安伸手一拦,斥道:“别动!” 而此时,拦在门口的黄毛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周安两眼之后,点点头,让到一边,摆摆手道:“行!这次就放你们一马!快走吧!以后管好你弟弟,要是再有下次,我们网吧绝对报警!” 周剑还有点不甘心,眼睛一直盯着收银女手里的那八百块,被周安硬拉着出了这家网吧。 …… 从这家叫“龙族”的网吧出来,周剑就像逃学、被家长抓到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周安后面。 周安走到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自行车那里,转身看着周剑。 周剑抬眼看他一眼,见周安皱眉盯着他,马上又低下头去,不敢与周安对视。 此时,周安看着近在眼前的堂弟周剑,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因为有重生前的记忆,所以他很清楚周剑以后的人生轨迹。 对周剑,他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 周安知道周剑后来变成那样的性格,在浪荡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主要是因为他父母的离婚,以及离婚后,父母都不再管他的那种放养方式造成的。 周剑母亲改嫁后,又生了一子一女,所以,对周剑这个拖油瓶,也只是提供一日三餐,根本不管周剑在校的学习,也不管他在外面怎么胡混。 这些,周安都很同情周剑,但另一方面,周安也怪周剑自己不争气。 尤其是成年后,可以自己选择了,可周安重生前那么多年,每个月也能挣四五千的周剑却从来都不好好上班,更是从来都不存钱,得过且过地年复一年。 周安不止一次做过他的思想工作,却从不见周剑有改变的时候,他似乎在用浪荡一生的方式来报复他的父母。 而今,周安重生回来,周剑才14岁,虽然个子比他高了,但依然青春懵懂,一个念头在周安脑中盘旋。 要不要再试一试,拉他一把!别让他这一世再次走上那条孤独的浪荡之路? 周安有点犹豫,因为重生前他就不止一次做过周剑的思想工作,但始终没有效果,他不确定这一世重来,他能不能把周剑拉回来?
第27章 以后……哥管你!
“你最近在干嘛?” 怀着复杂的心情,周安问周剑。 周剑低着头,“没、没干什么。” “每天晚上有时间吗?” 周安又问。 周剑不明所以,疑惑地抬眼小心地看了眼周安,愣愣点头,“有、有时间!大哥!有事吗?” 周安直视着周剑眼睛,不容置疑的口吻,“那从今天起,你每天晚上7点去美食街入口那里等我!别再胡混了!” 周剑愣愣地看着周安,迟疑着问:“大哥!每天晚上吗?咱们每天晚上去美食街干什么呀?” 周安皱着眉,斜他一眼,没好气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见周安有点不耐烦了,周剑赶紧点头,“去!我去还不行嘛!大哥你别生气!” 周安这才面色稍霁,打起自行车撑子,推车准备走的时候,想了想,回头又对周剑说:“小剑!这几年没人管你,以后……哥管你!你要是想好的话,哥说的话,你就得听!行吗?” 说完,周安看着周剑。 周剑闻言,神情有点发怔,怔忡地与周安对视着,半晌,眼眶突然有点发红,嘴唇微微发颤,“大哥……你、你说真的?你真的管我?” 周安点头。 周剑眼泪扑簌掉出眼眶,紧抿着嘴唇,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用力点头,“嗯、嗯!哥!大哥!我听你的,我保证听你的!” 周安看着眼泪直掉的周剑,眼睛也有点发酸,不过他忍着没哭,点点头,丢下一句:“那就每天晚上7点来美食街等我!”,说完,就骑车走了。 周剑一个人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周安骑车的背影远去,眼泪依然直掉,直到周安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路口拐角,他才用手背抹了把眼泪,一步几回头地离开。 …… 周安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又去银行取了一千块出来,在县城找了大半个小时,找到一家有旧电瓶车卖的电瓶车店,用八百块买了一辆二手电瓶车,两轮的那种。 他今天上午带钱来县城,除了网购螺蛳剪尾机,另一个计划就是买一辆二手电瓶车。 之前他的小买卖,几乎没有投资,螺蛳尾巴全用老虎钳子一颗一颗去剪,每天晚上来回县城,骑自行车,那都是迫不得已。 没本钱,只能各种将就,如今终于挣了点钱,他自然要升级自己的装备。 他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善生活,他可没有自虐的倾向,买一辆二手电瓶车,能让自己每天轻松不少,等螺蛳剪尾机到货,更能解放他每天几个小时时间,这些都是必要的装备,守财奴才舍不得买。 电瓶车刚到手,他就骑到附近的电焊店,给这车做了一番改装。 把电瓶车后面的后备箱去了,让电焊师父,用钢筋给他在车后面悍了一个大框,能放下两只塑料桶的那种大框。 改装完,正好把今天骑来的自行车绑在框上,然后才骑车回家。 不用说,骑电瓶车的感觉,肯定比骑自行车舒服多了。 骑进周家村的时候,一路上,村里看见他的村民,无论老少,都侧目不已。 周安隐约听见几句诧异之语: “太虎家的这小子从哪里搞来的电瓶车?” “太虎家现在还有钱买电瓶车吗?” “应该不是买的吧!你看那车都是旧的……” “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骑电瓶车的?” …… 回头率百分百。 周安没有理会这些议论,但骑车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的询问,他却不能不理。 田桂芳看见周安骑着一辆电瓶车回来,也很疑惑,“安子!你这车哪里来的?” 2004年的周家村,也没穷到整个村里都没有电瓶车,但自家的情况自家了解,家里还欠着上万的外债呢!儿子虽然最近去县城卖螺蛳,估计能挣点钱,但前两天周安才交给她一千块钱,说是卖螺蛳挣的,在田桂芳想来,周安身上就算还留了点,也肯定没多少了。 因此,看见周安骑着这辆电瓶车回来,她很疑惑。 “妈!二手车,很便宜的!” 这是周安的回答。 田桂芳更诧异,“这是你买的?” 周安:“嗯!” 田桂芳:“多少钱买的?安子!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啊?” “没了,妈!我剩的钱都买这辆车了!” …… 这天晚上,周安带着螺蛳来到美食街的时候,时间已近7点,远远就看见周剑在路边翘首张望,待看见他的时候,周剑眼神明显惊讶。 周安将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周剑惊讶的目光不住打量周安的电瓶车,以及车后面大框里装的两只塑料桶。 白桶上毛笔写的“五香螺蛳15/份”,被他看见,讶问:“大哥!你最近……天天来这里卖五香螺蛳吗?” 周安嗯了声,“跟我来!” 说着,周安就骑车到每天自己卖螺蛳的位置,一肚子好奇的周剑见状,赶紧拔腿小跑跟过来,帮着周安把车上大框里的两只桶搬下来。 今天周安不仅带来螺蛳和蚌壳,座位前面的空处,还放了两只小马扎,做小马扎的木棍表面很新,是他今天下午自己动手做的。 几根木棍,加几条自行车外胎皮做的,很简陋,但看着就结实。 “大哥!咱们就在这儿卖吗?有人买吗?” 周安递一只小马扎给周剑的时候,周剑好奇询问。 周安还没回答,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已经失笑,“呵!安子!这是你弟弟吗?呵呵,小伙子!你哥生意好着呢!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话音未落,一个圆脸牛仔裤女孩快步来到摊位前,微微气喘着喊:“嗨!帅哥!快给我来一份!钱给你!” 喊音未落,准备好的15元已经递到周安面前。 “哎!好!稍等啊美女!” 周安利落地收钱,拿蚌壳舀了一份螺蛳递给摊位前的圆脸女孩。 “谢谢啊!”圆脸女孩接过螺蛳,笑容满面地走了。 这个圆脸女孩周安有印象,是他第一天来这里卖螺蛳光顾他生意的第一个顾客,最近这些天,也是隔三差五就来买。 周剑还没反应过来,对面麻辣烫店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手里抓着一张二十的钞票,迈着两条小短腿,小脸红扑扑地跑过来,还没跑到摊位这里,远远就喊:“大哥哥!喔香螺蛳!我也要喔香螺蛳……”
第28章 安排
周剑怔怔地看着周安忙碌,看着周安收钱、盛螺蛳,小女孩高高兴兴地端着一份螺蛳离开的背影,他也看了好一会儿。 距离他刚才问周安有没有人买,不过才两分钟的样子,就卖出去两份。 这对他是个不小的冲击,钱这么好赚吗? 尤其周安用来装螺蛳的器皿——蚌壳,更是突破他脑洞的极限。 “大哥!你这个生意这么火爆吗?” 周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还行吧!一晚上卖几十份没问题!” “几十份?”周剑下意识瞥向白桶上那几个字——“五香螺蛳15/份,心里暗中估算了一下一晚上几十份大概能卖多少钱。 默算得出的数字,令他不敢相信。 一晚上就能卖几百?两个晚上卖的钱,都比得上他继父一个月的工资了。 “小剑!你别光在旁边看着,一会儿有人来买,我收钱,你给我盛螺蛳给人家,这事你能做吧?” 周安没理会周剑心里的想法,以大哥的口吻吩咐着。 “哎!好!我能做!”周剑赶忙答应着。 周安见他眼睛不住地往桶里的五香螺蛳看,就随手拿个蚌壳舀了一勺递给他,“尝尝!” 周剑谢了声,赶紧接过,眼睛却在东张西望,周安一见,就知道他在找什么,类似的情形他这些天早就看多了。 “没有牙签!你直接吸就行了!试试!” 周剑微讶,但既然大哥这么说,他虽然心里有点怀疑能不能吸出来,还是拈起一只螺蛳,试着吸了一口。 “呲溜”一声,这只螺蛳没有打周安的脸,很给面子地被周剑轻易吸出螺蛳肉,周剑眼睛一亮,看了周安一眼,嘴巴动着,嚼了几下,细细品了下味道,才吞下去。 竖起一根拇指,“大哥!这螺蛳味道好,是你炒的吗?” …… 兄弟俩一边卖着螺蛳,一边闲聊着。 聊天中,周安从周剑口中得知不少他的近况。 如周安所料,周剑目前的生活确实很不如意,自从前年他母亲给他继父生了个儿子之后,他继父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差,动辄打骂,隔三岔五,还会跟他母亲争吵,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不想再养他这个拖油瓶了。 尤其是不愿再供他读书。 就连他母亲,也因为跟他继父生了一女一儿之后,对他这个大儿子漠视不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发火。 周剑说,他下个学期不想读书了,话里话外,周剑对亲生父亲周太明也颇有怨气,其中有一段话他是这么说的,“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老爸不争气!大哥!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大伯、二伯是亲兄弟,性格却跟大伯、二伯差那么多?他这个样子,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呢?” 这些话,周安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想想,周剑现在的处境确实很不好。 继父和生母都想甩脱他这个拖油瓶,生父却又是个不负责任,只顾自己潇洒的,爷爷、奶奶过世早,现在他就算想去爷爷奶奶那里栖身都不可得。 他外婆倒是还在世,但周安记得周剑母亲当初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嫁给大6岁的周太明,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她家里那个大嫂太厉害,天天言语挤兑得她在家里根本待不下去,这才草草嫁给看似一表人才的周太明。 如今,且不说周剑母亲已经改嫁,就算没有改嫁,周剑想长年累月地待在外婆那里,大舅母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周剑那位嘴巴能说死人的大舅母,周安也见过几次,正常讲话的语速就比常人快很多,机关枪似的,尤其擅长冷嘲热讽。 可以说,周剑现在的处境,是典型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甚至更严重,因为现在他的亲生父母都不想要他了。 周安拍了拍周剑肩膀,叹了口气,“小剑!书……还是要读的!至少要把初中读完!” “可我继父已经不愿给我读了……” 周剑无奈摆现实。 周安:“我今天说了,别人不管你,以后大哥管你!你继父不想给你读了,大哥供你!” “大哥!不用的!反正我成绩也烂,就算读下去,也考不上高中……” 周安抬手制止周剑继续往下说。 “小剑你听我说!我也没指望你能考上高中,我只是不想你以后留下遗憾,以后大学生肯定多如狗,高中毕业的更多,我不想你以后连看见一个初中毕业的,都在心里觉得矮人家一头!你自己想想!现在九年义务教育,以后你的同龄人,谁最少不是初中毕业?” 这番话说的周剑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叹气,说:“可是,大哥!我继父不想让我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想我在家里给他带孩子!他不会同意的!” “小剑!既然那个家你待得那么憋屈,那就回你自己家吧!你家房子一直空在那里,你回去住!以后自己学着烧饭、洗衣,你现在都比我高了,只要你自己用心,应该也能照顾好自己了!你说呢?” “回我自己家?” 周剑一呆,似乎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择。 也是,他自己的家,早就随着母亲改嫁,父亲常年在外浪荡,变得空荡荡了,他一个未成年人,一不会种地,二不能上班挣钱,一个人住那个空荡荡的旧房子,怎么生活? 周安拍拍他肩膀,“嗯,你要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太孤单,那我就搬过去陪你,不过,洗衣、做饭你还是要自己学的,毕竟,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下学期你就初二了,我供你两年学费和生活费,两年后,你就能自食其力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要过那样的生活?有没有那个决心,以后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你自己来做!” 周剑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安,一时间犹豫不定。 半晌,他不确定地问:“大哥!你真会供我两年学费和生活费?” 周安笑笑,“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你成绩烂,没可能考上高中,学,我供你上完初中最后两年,但每天放学后,你要帮我干事!晚上跟我来这里做生意,就当是你自己挣钱养活你自己了!行吗?” 周剑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用力点头,“嗯!行!大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没问题!呵呵!”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就是贱呢!免费提供的好处不敢要,各种怀疑,需要付出代价,心里才能踏实。
第29章 静悄悄地走
这天晚上周安的螺蛳卖得挺快,不到九点,一桶螺蛳就全部卖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周剑一边帮忙,一边跟周安说:“大哥!我明天就回老家,到时候你来帮我收拾一下房子行吗?” “行!” …… 周剑母亲和继父,住在银马县城西边,街道两边是各种红色灯光的娱乐场所,九点多的时候,周剑走进一条小巷,来到家门前。 还未敲门,就听见屋里继父的骂声:“周剑呢?天没黑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不回来帮忙带孩子,李月芝!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啊!吃老子的,用老子的,孩子都不帮忙带,老子上辈子欠他的啊?骂了隔壁的!” 屋内,母亲李月芝没好气的声音传出:“行了行了!天天这么骂你累不累呀?一会儿他回来我骂他行了吧?那孩子也是!一点都不给我省心!他老子现在又找不到人,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养着他?” 周剑站在门外,抿着嘴,眉眼低垂,神情黯然中带着几分恼怒。 屋里的骂声还在继续,周剑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谁呀?” 屋里的骂声稍停,脚步声来到门后,开门的是李月芝,周剑的生身母亲,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少妇,颇有几分姿色。 一见周剑,李月芝就眉头一挑,抬手就一巴掌打在周剑肩头,骂道:“周剑!你死哪儿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家里一堆事等着你呢!快去厨房把碗洗了!” “顺便把今天的脏衣服也洗了!”客厅内朱卫兵粗声粗气地补充。 朱卫兵,就是周剑的继父,一个圆头圆肚子的谢顶中年男人。 论样貌,朱卫兵跟周剑亲生父亲周太明相比,差了太多。 但他母亲李月芝却选择主动离开周太明,嫁给此人,原因也不复杂,在周剑看来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老爸不争气,不能挣钱养家,而朱卫兵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工作稳定,收入还算可观。 “哦!” 周剑也不抬头看他们,应了一声,就低着头走进厨房。 周安以为他还不会洗衣和做饭,实际上,周剑生活在这样一个家里,早就承担了做饭、洗衣和拖地这些家务。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时间已经快深夜十一点,客厅和餐厅的灯都熄了,母亲和继父的房间门缝里倒是还透着灯光,说明他们还没有睡。 房间里有电视机和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同母异父的妹妹和弟弟玩闹的欢声笑语传进耳中。 周剑从卫生间里出来,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走到阳台那边,从墙边拖出一个折叠的钢丝床,这就是他晚上睡的地方了,在阳台。 这套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餐厅和客厅是合二为一的。 母亲和继父,以及妹妹、弟弟,住着主卧室,次卧里住着继父的老爹,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头子。 于是,周剑只能在阳台栖身。 寄人篱下的日子,怎么可能幸福? 刚刚晾在阳台上方的湿衣服,在不断往下滴水,周剑没有理会,将阳台一角的小桌上的台灯打开,找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就着台灯的光,唰唰地写着什么。 期间,李月芝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半个西瓜,切成几瓣从客厅经过。 没有给周剑一瓣西瓜的意思,反而没好气地骂他一句:“没事就早点睡!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做早饭!大半夜的,装什么爱学习的样子?你是那块料吗!” 周剑笔尖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砰” 主卧那边传来母亲摔上房门的声音。 主卧里的欢声笑语和电视机声音不断传进周剑耳中,他们一家都很开心,但却与他无关! 本来已经在笔记本上快写满一页纸的周剑,皱了皱眉,忽然唰一下撕下这张纸,胡乱揪成一团从阳台上扔进楼下的灌木丛中。 然后提笔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就收笔没再写。 …… 次日清晨7点出头,朱卫兵一边系着皮带,一边从主卧出来,一出来目光就扫向厨房,脚步却是往卫生间方向走。 发现厨房里没有一丝动静传来,朱卫兵脚步一停,嗅了嗅鼻子,也没闻到任何早餐的香气,眉头立时凝结,烦躁的目光望向阳台那边。 出乎他意料,阳台上的折叠小床虽然还没收起来,但床上却空无一人。 “人呢?周剑!周剑你个龟儿子死哪里去了?” 一边骂着,朱卫兵一边去厨房和卫生间寻找,找了一圈,却都没找着人影,也没听见周剑的回应。 “妈了个巴子的!一大早的死哪里去了?李月芝!李月芝你快给我死出来!你那好儿子呢?现在都几点了?还都冷锅冷灶的,老子早上吃什么?还上不上班了?” 在朱卫兵的骂声中,李月芝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 “姓朱的!你神经病啊?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呢?把你儿子吵醒了,你自己哄啊?” 朱卫兵:“少啰嗦!李月芝!你那好儿子呢?一大早的又不见人影,老子早上吃什么?” “他不在家吗?” 李月芝疑惑地望向阳台那边,没见到人,快走几步到厨房门口往里一望,依然没看见人,眉头便蹙在一起,喊:“周剑!周剑?” 没人回应。 朱卫兵在一旁冷笑,“你生的好儿子!” 李月芝斜他一眼,没搭理,蹙着眉头走到阳台折叠床那里,她本来是打算摸一下床上的席子,看看席子上还有没有体温,以此来判断周剑大概什么时候起来的。 走近折叠床,却一眼看见床上放的一张笔记本纸,纸上好像写了一句什么。 带着疑惑,李月芝拿起那张纸,一眼就看完纸上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 朱卫兵见李月芝脸色有异,便也走过来,从李月芝手里拿过那张纸。 “妈!这个家里我是多余的,你大概早就后悔生了我吧?既然这样,我走了!祝你们一家幸福!——周剑” “呵,真的假的?李月芝!你看见了,这可是你儿子自己走的,不是我赶的啊!” 朱卫兵看完乐了,笑呵呵地撇清自己的关系。 李月芝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觉得你现在高兴的太早了吗?他一个孩子能出去待几天?过几天还不得灰溜溜地滚回来!行了行了,我再去睡会儿,你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吧!赶紧滚蛋!别烦我!” 说完,李月芝夺过那张纸,随手揪成一团,扔进客厅的垃圾桶,打着哈欠走回主卧。
第30章 你配吗?
清晨,周家村。 周安正蹲在门前的排水沟边刷牙,母亲在厨房做早饭,隔壁的二叔周太清一如既往地坐在门前喝茶抽烟,村头村尾炊烟处处,去河边洗衣的女人;门前喝茶或抽烟的男人;悠闲在村里走动的人和狗…… 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直到背着书包,拎着一只大红塑料袋的周剑走过来,门前抽烟喝茶的周太清看见,瞥了一眼眉头微皱。 “小剑?你这一大早的,怎么回来了?你妈知道吗?” “二伯早!” 周剑老老实实地打了个招呼,任职竹园小学教务主任的周太清,从小在他心中还是有威慑力的。 正在水沟边刷牙的周安听见周剑声音,扭头一看,见周剑背上的书包,和手里那只大塑料袋里装的衣服什么,便露出笑容。 “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吃早饭吧?一会在我家吃!” “哎!” 周剑笑着答应。 顺便扭头回答了周太清的问题,“二伯!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我妈也不知道,您别告诉她好吗?” 周太清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站起身捧着茶杯、拈着香烟,又问:“什么?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妈还不知道?怎么?是你爸让你先回来的吗?他是不是也准备回来了?” 周安母亲田桂芳在厨房里听见外面的动静,疑惑地一边在腰间围裙上擦手,一边跨出门来,看见被周太清质问的周剑,田桂芳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笑容,“啊,是小剑回来了呀!你这孩子可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一会儿在大妈家吃早饭啊!” “哎!谢谢大妈!” 周剑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又回答周太清。 “二伯!我爸也不知道我回来,这次就我一个回来住,您只要不告诉我妈我回来了就行!” “什么?你爸妈都不知道你回来了?怎么?我听你的意思……你这次回来,还不打算走了?你一个孩子一个人回来,吃什么喝什么?书也不念了吗?这不胡闹吗?不行!你还是赶紧给我回去,要不然我就去县城找你妈,让她来带你回去!真是!你爸又不在家,你回来做什么?回去!一会儿在你大妈家吃了早饭,就给我回去,听到没?” 周太清此时完全是一副长辈态度,严厉、不容置疑,说话间,就做下决定,命令周剑今天必须回去,不许在周家村住。 “二伯!我不想回去……” 周剑红着脸辩解,气势完全被周太清压住了,毕竟他才14岁,周太清名义上又是他血亲的二伯。 辩解之余,他下意识看了看已经刷好牙起身的周安。 这次他是被周安叫回来的,周安这个大哥无形中就成了他心目中的主心骨。 周安微微冷笑,他不像周剑那样敬畏周太清,面对周太清的大家长做派,周安心里很不屑。 周太清刚才那番话乍听上去,好像都在为周剑考虑,可早就知道周太清真面目的周安,心里很清楚,周太清之所以一听周剑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就发火,命令周剑今天必须回去,无非是周太清怕周剑一个人回来,从此他这个做二伯的,就要担负起抚养周剑的责任。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周剑的二伯,三兄弟里混的最好的一个,又是在教育系统上班,如果周剑这次回来真的不走了,如果周剑老爸周太明一直不回来。 他这个做二伯的,能眼睁睁看着周剑饿死在村里? 真发生那样的事,他那教务主任的位置还有脸坐? “二叔!小剑在他妈那里待不下去了,他继父对他很不好,这次是我叫他回来的!你就别管了!” 周安说完,对周剑歪歪头,示意周剑跟他进屋。 周太清愣了愣,看向周安,喝道:“安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小剑的事,轮得到你管吗?再说你管得了吗?小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还有读书什么的,你都能管得了?不行!小剑今天必须回去!胡闹嘛这不是!” 厨房门口,田桂芳此时也皱着眉头望着周安。 自家情况,她心里清楚,家里还欠着上万的外债呢!丈夫还躺在床上修养,最近就靠周安卖螺蛳挣一点补贴家用。 她并不清楚周安每天具体能挣多少,也从来都不认为周安卖螺蛳的生意能做的长久。 所以,听见周安刚才说周剑是他叫回来的,田桂芳此时也在心里埋怨周安,家里哪有能力再养一个周剑? 周安脚步停下,扭头皱眉看着一脸怒色的周太清,定定地看了片刻,然后指着周剑,加重语气质问周太清,“二叔!你刚才没听清吗?我说了,小剑现在在他妈那里待不下去了,他继父对他很不好!你还让他回去?” 周太清冷哼一声,“要不然呢?谁让他自己老子不争气?他老子不养,他妈不养谁养?他继父对他不好又怎么样?这是他自己的命!自己命不好能怪谁?安子你现在不得了了,都敢跟我顶嘴了?你跟谁学的?我说小剑今天必须回去他就必须回去!我说的话你们敢不听?” “安子!你……” 厨房门口,田桂芳欲言又止。 周安看她一眼,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深吸一口气,周安勉强压下心口的怒气,对周太清轻笑一声。 “二叔!这就是你一个做叔叔说的话?是人话吗?这是小剑的命,所以他必须认命必须回去?不管他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是死是活,都必须回去?你都不管?那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也混不下去了,求你拉我一把,你也叫我认命?嗯?是不是啊?有你这样做亲叔叔的吗?就你这样,也有脸以我们叔叔的身份自居?你配吗?嗯?配吗?” 周安这番质问越到后面语气越不客气,情绪也越激动。 脸色涨红。 因为这番质问的时候,他无法不想到重生之前,父亲病重,他求到周太清头上的时候,周太清是怎样袖手旁观的。 一时间,周太清被质问的脸色阵红阵白,又气又怒,脸色数变,却张口结舌,指着周安,“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站在周安身后的周剑此时也紧抿着嘴唇,愤怒地瞪着周太清。 厨房门口,田桂芳目瞪口呆,眉头紧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主卧方向,她此时最担心的是屋里修养的周太虎听见门外的争吵,被气着。
第31章 护犊的周太虎
一番质问,令周太清脸色阵红阵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后,周安乜他一眼,对身后的周剑喊了声:“小剑!走!咱们进屋!”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门,周剑本来还挺敬畏周太清这位二叔的,见识过刚才周太清的嘴脸之后,他进门之前,突然回头对周太清方向吐了口口水,气得周太清眼睛都瞪大了,手指着周剑,差点就冲过来打周剑。 眼角余光扫见邻居们已经在附近看戏,周太清这才忍住冲动。 他不是一般人,是竹园小学的教务主任,他这个身份,限制了很多不符合他这个身份的事都不能做,否则,要不了多久,风声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三马乡可没有多大! “太清!你可别跟你侄儿计较啊!他们都还是孩子……” 田桂芳尴尬地劝着周太清。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周太清一肚子火立即找到发泄的地方,手指指了指田桂芳,连连点头,忿忿道:“大嫂!大嫂你跟大哥教得好儿子!无法无天!完全无法无天了!” 忿忿指责着,周太清一甩手,黑着脸也大步回了家。 周围面带笑容窃窃私语议论的那些邻居,让他很难堪,没脸继续站在这儿了。 田桂芳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左右看了几眼,想想,也转身走进堂屋。 …… “大哥!二伯怎么这样啊?他不会去找我妈,叫我妈来把我带回去吧?” 堂屋里,周剑又气又愁地问周安。 “没事!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只要打定主意不回去,就算你妈来了,也带不走你,难道你还跑不过她一个女人?” 周剑听完,眼睛一亮,“对呀!而且就算她把我带回去了,我也还可以再回来!” 周安嘴角微扬,“就是!除非她能把你抓回去锁起来,否则,她还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盯着你?” 田桂芳进门,正好听见周安这句话,没好气地瞪周安一眼,埋怨道:“安子!你说你也这么大了,怎么反而比以前更不懂事了呢?刚才你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你就不怕你爸气得从床上下来打你?” 别说,母亲的话,还真的提醒了周安。 往主卧那边看了眼,周安下意识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边,示意母亲噤声。 好在房间里并没有传来父亲的声音,这才让周安心里松了口气。 他敢跟周太清翻脸,却唯独怕父亲生气。 “你呀你!” 田桂芳无奈地指了指周安,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目光转到神情尴尬的周剑脸上,却又挤出笑脸,对周剑说:“小剑!大妈不是不欢迎你啊!你别多想,我这就去端早饭过来,你跟你哥一起多吃点!” “哎!没事的大妈!我没有多想!真的!” 周剑连忙摆手澄清。 田桂芳笑笑,“好,你没多想就好!大妈这就去给你们端早饭!” 周安拍了周剑肩头一下,斜他一眼,“傻站着干嘛?走!跟我一起去端自己吃的饭!你还真打算让我妈给你把饭盛好端来啊?” “对对!大妈我们自己端就好!” 周剑反应过来,赶紧跟着周安去了隔壁的厨房。 田桂芳看着两人匆匆的身影,神情无奈。 想了想,她走进主卧,她本以为周太虎还睡着,并没有听见刚才外面的动静,但出乎她的意料,刚推门进去,她就看见周太虎眯着眼睛靠在床头抽烟。 劣质香烟的气味充斥整个房间。 见她进来,周太虎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田桂芳一怔,想了想,试探着问:“太虎!刚才……外面的声音你听见了?” 周太虎翻了个白眼,“老子又没聋!刚才那小种跟太清声音都那么大,老子就是死了,也被他俩吵醒了!” 田桂芳听他这么说,就觉得更奇怪了。 “那……你好像没太生气?” 周太虎这次没有马上回应,皱着眉头又吸了口烟,吐出之后,才叹道:“你跟安子肯定都以为他如果跟太清吵架,老子一定会发火吧?” 田桂芳动了动嘴,默认了。 周太虎微微冷笑,“你们娘俩当老子真瞢(meng)呢?经过这次住院做手术的事,太清是什么人,老子难道还看不清楚?” (瞢:本地土话,笨的意思。) 田桂芳:“……” 周太虎弹了弹烟灰,又叹了口气,“太清和太明从小在我下面长大,他们俩什么性格,老子早就看得清楚!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谁不清楚谁啊? 他们从小,我就清楚太清精明,爱占小便宜,也有点小气!太明呢!咋咋呼呼的,就知道玩、知道混着快活,你别看他这么大人了,还不着调,还在外面胡混!其实他反而没什么坏心眼,对我这个大哥也是真的尊敬!不像太清这个奸人,跟老子也全是玩嘴!经过这次住院做手术的事,老子算是把他看透了!” 周太虎说的唏嘘感慨,田桂芳听了也跟着叹气。 “唉!嗯,我知道!太明确实没什么坏心眼,这次的事我也看见了,你住院的时候,太清找一堆理由说他家有多困难,没钱借给我们,倒是一年到头找不到人的太明这次不知从哪里听说你住院要手术的事,特意找到医院,硬给我塞了三千块钱!说他身上就那么多了,还给你买了那么多水果……” 周太虎欣慰点头,“是啊!这混蛋就是不大争气!心还是热的!” 眼睛微闭,周太虎叹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们小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太清的性格,觉得他精明挺好,长大了在外面不会吃亏,哪里想到这狗日的嘴上对我大哥长大哥短的喊的亲热,结果老子生病住院的时候,他却把他的精明都用在老子身上!早知道他这么狼心狗肺,当初老子把他养大、还送他念书做什么?” 田桂芳跟着叹气。 “太虎!话是这样说,太清的为人咱们心里是清楚了,但安子今天当着村里那么多人面,把太清反驳的下不来台,一会太清要是来找你说理,你可怎么办啊?” 周太虎对她眼睛一横,没好气道:“办他麻痹!老子是老大?还是他是老大?老子还能被他给问住了?你让他有本事过来跟老子说理看看!老子用得着跟他讲理?骂了就骂了!老子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还怕他?怕他个鸟!”
第32章 不图别的
“怎么了?周太清!刚才外面是安子在跟你吵架吗?” 周太清气冲冲地刚进家门,迎面就遇到他老婆孙蓉,孙蓉也是竹园小学的老师,此时从厨房出来,皱着眉头。 “那个兔崽子!无法无天了都!完全不把我这个二叔放在眼里,你知道吗他刚才竟然当着那么多人落我面子!真是岂有此理!” 愤愤说着,周太清把茶杯重重顿在八仙桌上,余怒未平。 周阳这时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问:“爸!一大早的,你怎么火气这么大?周安刚才怎么了?那么不给你面子?” 孙蓉倒没什么怒气,此时抱臂似笑非笑地靠在厨房门框上,对周太清说:“你才发现他没把你这个二叔放在眼里呀?我可是早就发现了!前些天你找他要点黄蛇吃,他给你了吗?还有前几天阳阳也跟他说想吃黄蛇,他怎么说的?也一口答应了吧?结果呢?他这几天干脆就不放钓子了,你和阳阳想吃他的黄蛇还能等的到吗?嗤!” 周太清脸色更黑。 周阳附和,“就是!周安最近变化太大了!我都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也敷衍了很多,最近几次见到他,他都没用正眼瞧我!” 孙蓉:“看看!我说的话你不信,你儿子说的你总信吧?按我说呀!还好你大哥之前做手术的时候,咱们没借钱给他家!要不然现在还不得气炸肺?” 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相声似的溜。 周太清忽然扭头问孙蓉,“你有李月芝现在的手机或者家里的座机号码吗?” 孙蓉有点疑惑,但嘴上不慢,“李月芝?呵,她都改嫁了,我跟她还是妯娌呀?早就没联系了!你要她联系电话做什么?” 周太清皱皱眉,“安子把小剑叫回来了!如果你有李月芝现在的联系电话,我叫她赶紧把她儿子领回去!趁早弄走!要不然以后说不定老大就叫我和他一起养那孩子了,他爸妈都不养,我给他们养儿子?老子又不是没儿子!” 孙蓉听了,两条细眉一挑,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脸色微变,“什么?安子把小剑那孩子叫回来了?那怎么行呢?这样!你先别急!我下午去李月芝娘家走一趟,把李月芝现在的联系电话给你要来,你赶紧叫李月芝把小剑接走!要不,就打电话给太明!他自己的儿子,叫他自己回来养!周太清!我可先跟你打预防针呀!万一你大哥叫咱们和他一起养小剑,你可不许答应!要不然我跟你翻脸你信不信?” 周太清不耐烦地斜她一眼,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当我没脑子吗?” …… 周安和周剑吃完早饭,就拎着水桶、拿着扫帚等物去了周剑家的房子。 准备给周剑家来个大扫除。 话说,周太虎、周太清、周太明三兄弟的房子并不都在一处。 他们家祖上的宅基地只够老大老二建房,老三周太明结婚的时候,只能另择地方,当时村里有一个老光棍死了没几年,那老光棍死后,因为没有后人,就成了绝户。 也因此,老光棍家的三间土屋和宅基地就成了无主之物,被村部收归集体。 周太明脑子活,当时塞了烟酒给村长和村支书等村里的干部,没花几个钱,就让村里把那三间土屋和宅基地批给他。 之后就在那里建了三间瓦房。 周太明当初能那么容易得到那块宅基地,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块宅基地位置不怎么好,村里没其他人家看得上。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那块地基在周家村村尾最末端,紧邻着的就是一片坟场,大大小小的土包被密密麻麻的树林笼罩,拍《聊斋》都完全够气氛。 其次,那边的地势北高南低,完全就是一片落差极大的斜坡,一只苹果掉在地上,能以正常人完全追不上的速度滚进前面蜿蜒经过的周河。 当时村里没人想要这里,这块宅基地被村里收回去后,也半点派不上用场,但周太明却看中这里够清净,地基面积也够大。 拿到这块宅基地后,跟周安父亲一起,花了大半个月工夫,硬是将那片斜坡上的平地扩大了一倍多,在屋前屋后也种了不少果树。 后来李月芝跟周太明离婚,村里很多人就开始放马后炮。 “太明脑子进水了!那片地人家都绝户了,他还当个宝,选在那里盖房子,怎么样?离婚了吧?” “在那里盖房子?一出大门就是下坡!这是好兆头吗?他家不走下坡路,谁家走下坡路?” “而且他儿子名字起得也不好!周剑周贱!名字里都有个贱字,命还能好的了?” …… 言归正传! 周安和周剑花了一上午时间,将周剑家的房子打扫干净,两个房子和厨房都打扫出来,就是打扫过后,太干净了点! 粮仓里没粮,厨房里别说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不知道被村里谁偷光了,只剩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 床上也没被子、席子,能搬走的东西,早就不知被谁搬空了。 耗子进门,估计都得哭着离开 兄弟俩打扫完,看着近乎家徒四壁的房子,周剑有点泄气地坐在大门门槛上,“大哥!咱们村小偷也太多了吧?席子都不给我留一张,我晚上睡觉都没地方睡……” 周安莞尔,“所以咱们下午得去县城一趟!该买的东西都给你买回来!” 周剑:“大哥!要不,你还是搬过来陪我吧?旁边那么多坟,白天还好,晚上我还真有点怕!” 周安:“行!正好我也不想天天看见二叔和二婶他们,搬过来也好!” 周剑:“真的?太好了!谢谢大哥!大哥你比我爸妈都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周安失笑摆手,“咱们是兄弟!虽然是堂兄弟,但身体流的血也有一些是一样的,咱们之间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你爸以前对我也不错,你现在这个处境,我能拉你一把就拉一把,不图别的!” “大哥……” 周剑听得有些动情,眼眶发红,声音微颤。
第33章 图样图森破
从家里搬铺盖去周剑那里的时候,周太虎把周安喊进房间,母亲田桂芳也在。 “安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也就16岁,你真要养小剑?你有这个能力吗?” 周太虎眉头皱着问他。 田桂芳坐在床沿上,也忧心忡忡的样子。 周安沉默片刻,这个问题如果别人问,他张嘴就能给出答案,就像他给周剑的回答——“咱们是兄弟,能拉你一把就拉一把,不图别的!” 但现在是父亲问他,母亲也担心着,所以,周安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说点儿心里话。 默然片刻,周安斟酌着措辞,“爸!妈!你们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帮周剑,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是我兄弟!” 田桂芳:“那你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周安点头,“当然!我虽然念书成绩不好,但不代表我没脑子!” 周太虎审视着周安的表情,“那你跟我们说说你的想法!” 夫妻俩相视一眼,都挺疑惑,16岁的儿子还能有什么深层次的考虑? 周安:“爸!妈!我需要帮手!能贴心的那种帮手!周剑现在处境很不好,这个时候我如果能拉他一把,以后,不说别的,除非他是和二叔一样的白眼狼,否则,他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会是我!以后对我肯定会有帮助!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的螺蛳生意他就可以帮到我!比如我煮好螺蛳,让他另外开一个摊子,就能帮我多卖不少钱!爸妈!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田桂芳嘴巴微张,周太虎也扬了扬眉,夫妻俩都没想到儿子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子!你的意思是你说养小剑,其实真正目的是想让他帮你挣钱?” 田桂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这么有心计? 周安微笑点头。 等周安走了之后,夫妻俩互相看着,田桂芳感叹:“这孩子都有这样的心眼了?” 周太虎轻哼:“这小种比老子有心眼多了!不过也好,老子这辈子就是吃了没心眼的亏!” 抱着铺盖往周剑家走去的路上,周安面带自嘲的笑容。 也就是在父母面前,他才会吐露一点内心的真实想法,外人面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他终究是重生来的,心思早就没了少年人的单纯,考虑任何问题,多少都会带一点功利心。 他想拉周剑一把的心是真的,想借此让周剑给他挣钱的目的,也是真的! 五五开吧! 帮周剑真的什么也不图?他没那么伟大!尤其是有他二叔那个例子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像他父亲当年一样无私地为兄弟着想? 何况周剑还只是他堂兄弟。 …… 中午周安带周剑回家吃的,因为周剑家里的锅早就烂了,锅底一个个沙眼,根本没办法做饭,何况,周剑那边也没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柴火都没有。 吃完午饭,周安就骑电瓶车带周剑去县城大采购。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等等,但凡能想到的,周安都买了一些。 买着买着,周安忽然拿起一只塑料桶问价。 周剑以为是给他买水桶,没有多想,还笑吟吟地,心里暖暖的。 结果,却见周安问过价后,伸手拿了四个大红色的水桶,周剑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大哥!两个就够了吧?有两个就够我挑水用了!” 别说周剑家房子,整个周家村目前都还没有通自来水,家家户户吃水,都要挑着水桶去邻村村头的大河里挑水。 周安眼中含笑瞥他一眼,“谁说都是给你挑水用的?” 周剑茫然,“那……还有两个是干嘛用的?” 周安:“你再跟我卖两天,然后就单独开一个摊位吧!两个摊位卖的肯定比一个摊位多,你说呢?” 周剑愣住,指着周安刚才拿的四个水桶,“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四个水桶,有两个是给我准备的?” “然也!” 周安含笑点头,没有再看他,“老板!多少钱?结账!” 周剑欲言又止,感觉大哥的笑容似乎都陌生了些。 下午,周安把昨天养的螺蛳搬到周剑家堂屋,递了一把老虎钳子给周剑,“来!跟我一起剪!” 说着,周安自己已经拈起一颗螺蛳,手里的老虎钳子一夹,嘎嘣一声,螺蛳尾巴被剪碎,目光示意周剑赶紧动手。 周剑:“……” 他忽然感觉搬回这里之后,自己需要干的事好像比在老妈和继父那里更多了。 但没办法,他已经回来了,而且也已答应大哥会帮着干活,只能压下心里的郁闷,低着头跟周安一起剪螺蛳。 一颗一颗地剪尾巴,效率真的不高,剪着剪着,周剑忽然有了惊喜的发现,高兴地道:“哎!大哥!咱们这么个剪法,每天也剪不了多少吧?我估计咱们剪到晚,也就够一桶的,所以,不用我另外再摆一个摊位去卖了吧?” 周剑年轻,而年轻人一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脸皮薄! 在家里陪周安一起剪螺蛳尾巴,他已经认了,但他打心底不想一个人在美食街卖螺蛳,难为情!觉得丢人。 周安轻笑,“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在网上订购了专门的螺蛳剪尾机,专门剪螺蛳尾巴的机器!过两天应该就到了,机器的效率肯定比咱们用钳子剪的效率高多了!所以,放心吧!到时候每天的螺蛳,肯定足够你再开一个摊位的!” 周剑惊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心中一匹匹草泥马跑得非常欢快,很想说:“大哥!你真觉得我是在担心这个吗?” 垂头丧气地继续剪着螺蛳,他认命了!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专门剪螺蛳尾巴的机器?哪个王八蛋闲的没事干发明的?发明其它的东西不好吗? …… 傍晚,周安带周剑来到门前的河畔,一边脱着上身的T桖,一边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周剑说:“脱呀!快脱!跟我下水,我教你怎么在水里摸河蚌!等你学会了,以后这件小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 周剑瞠目结舌,本来已经认命的心中又生出几分抗拒的心理来。
第34章 快乐时光
“大哥!我不会游泳!” “没事!别废话了!我在这里,还能把你淹死了?快脱吧!摸河蚌不会游泳也没事,你在岸边摸就行!顺便也学学游泳!” “这……大哥!我不下来不行吗?” “你说呢?这么大的人了,你还不会水,好意思做南方人吗?快脱吧!再啰嗦,我就推你下去!” “这……好、好吧!” 周剑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下了水。 从没游过泳的周剑,自然摸不到河底的河蚌,说是摸,用的可不是手,那是要用脚凭感觉,在水底一点点地扫来扫去,凭脚底的感觉,来感觉哪里有蚌,哪里没有。 周安也没指望他今天就能摸到河蚌,硬逼着他下水,周安很大一部分心理其实是见他有畏水心理,觉得有趣,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简单说就是好玩! 看着身高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周剑在水里畏畏缩缩,像只胆怯的小鹌鹑,看着就好玩,当初他跟老爸下水学游泳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模样。 说起来,当初他老爸教他游泳可没什么耐心,每次都是把他往水深的地方扔,然后叫他自己游回来,当时他吓得哇哇大哭,却没得选择,不努力游回来,就得呛水。 可悲的是,最后就算能胡乱游回来,中途也肯定得呛几口水,而他老爸还在那边又笑又骂,很嗨皮。 更没人性的是那些看热闹,他越是惊慌,越是呛水,那些看热闹的就笑得越开心。 当初周安学会游泳之前,这河里的水他可没少喝。 每次好不容易游回父亲面前,紧跟着又被父亲推远,然后叫他再游回来,不想游?那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 不游就呛水,不呛到咕噜咕噜水泡直冒,他老爸是肯定不会出手救的。 相比之下,周安教周剑学游泳的手段已经温和多了。 像古代衙内调戏小媳妇似的,用手指托着周剑的下巴,确保他呛不到水,然后才叫他手脚并用学着游。 可惜,周剑在岸上的时候胆子还挺大,一下了水,就胆小如鼠,眼神都是慌乱的,总想着往水浅的地方跑,只有双脚踩到河底,水面到腰部以下,他才能惊魂稍定。 周安也不强迫他,偶尔教他两下,其它时间就让他自己在水浅处自己琢磨。 一只只河蚌被周安用脚挑上水面,然后扔上岸。 兄弟俩游泳、摸河蚌的地方就在周剑家房子前面的河里,周家村的周河正好从他家门前经过。 话说,周剑总是在水浅的地方折腾也不是没好处的!这不,当周安摸够了今天用的河蚌,准备上岸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岸边的水已经被周剑全弄浑了,眼睛一亮,周安笑了。 “大哥!你笑什么?你别吓我!” 周剑看见周安笑容,还以为周安要把他带到水深的地方继续学游泳呢。 “看你胆小的!让开!哥教你怎么摸鱼!” “摸鱼?” 周剑茫然看着周河广阔的水面,“大哥!这么大的河,怎么摸鱼啊?河里这么多水……” 这条周河长一里多,水深的地方,他们兄弟俩根本踩不到底,一般人谁相信这么深这么长的河里能摸到鱼? 以为是在自家鱼缸呢? “没见过吧?那哥今天就教你个乖!” 周安说着,一边往岸边走,一边双手大幅度搅动岸边的河水,岸边一排根茎密密麻麻伸在水里的杨树,还有一些生命力很顽强的水草,这种水草在本地有个土名,叫“革命草”,大部分农药都打不死的那种草。 随着周安大幅度搅动,岸边的河水很快就变得非常浑浊,在周剑看UFO似的注视下,周安笑眯眯地蹲下身子凑到岸边的树根下。 杨树根系发达,褐色的树根一半在河边的土里,一半干脆就长在水里。 周安双手缓缓摸进去,初始速度缓慢,跟在鸡圈里捉鸡似的,突然,他双手猛然往前一按,因为他双手是在水下,周剑也看不见他是不是摸到了鱼。 但很快,随着周安回头对他嘿嘿一笑,双手从树根下拿出来,周剑惊诧地看见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在周安手里死命挣扎,银灿灿的鱼鳞是那么的耀眼。 “这……大哥!你这是怎么摸的?教教我呗?” 周剑惊讶之余,来了浓浓的兴趣,讨好地凑过去要周安教他。 周安笑着从河边的杨树上折下一根细枝,从鱼鳃穿过,细枝另一端有两三个分叉,可以确保穿过鱼鳃的鱼不会掉,周安随手把细枝咬在嘴里,双手重新恢复自由,对周剑挤了挤眼,“没什么好教的,你自己试着多摸几次就行了!注意没摸到鱼之前,双手轻一点就ok!” …… 兄弟俩在河边摸得开心,周安接二连三地摸到一条条大小不一的鲫鱼。 这种摸鱼法,一般也就只能摸到鲫鱼和昂刺鱼。 因为这两种鱼习惯在岸边,水一弄混,惊慌之下,就会本能地往河边的水草和树根下钻。 周剑迟迟摸不上来第一条鱼,但他却越摸越兴奋,因为他已经一次又一次在水下摸到鱼的身子,只是他从来没摸过鱼,双手反应不够灵敏,每次双手刚在水下摸到鱼身,还没等他双手反应过来,鱼已经一蹿从他手里溜走。 用这边的土话说,就是“哈篮子手”!抓不住鱼的那种。 周安一边看一边笑,等笑够了才指点他诀窍。 “你别抓鱼尾巴!鱼尾巴看上去像一个柄,好像能抓牢,实际上,你根本抓不住!我跟你说小剑,抓鱼要抓鱼头,抓鱼头才能抓牢!” “这样啊?真的吗?大哥你没晃点我吧?”周剑将信将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还有,手碰到鱼的时候,别在水里捏,双手把它往淤泥里按!只要按进淤泥里,它就跑不掉了!” “是吗?那你不早说?” 周安:“嘿嘿!” 经过周安指点之后,没多久,果然周剑也摸到一条鱼,结果,摸到的时候没事,双手紧攥着那条鱼出水面的时候,却悲剧了! 因为他刚开张摸到的这条鱼是一条昂刺。 昂刺鱼之所以叫昂刺,不仅仅因为它叫的时候是“昂昂”的声音,还因为它身上长了几根尖刺,两鳍各一根尖刺,背上还有一根。 昂刺鱼在水下的时候,刺一般不扎人,但它一出水面,身上几根尖刺就会逮什么扎什么,不懂抓它技巧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会被它扎伤。 这不,刚摸到一条鱼,鱼刚出水面,周剑惊喜的表情还没持续两秒,就被这鱼扎得尖叫一声,扔毒蛇似的,条件反射就将那条鱼扔得远远。 “哈哈……” 周安差点笑岔气。 而周剑却欲哭无泪,右手拇指已经被扎出血,不仅如此,他嘴里还在叫:“大哥!这鱼怎么还有刺啊?胀死了!好胀!我手指这里好胀啊!这鱼刺不会有毒吧?大哥我是不是中毒了?”
第35章 再见长腿表姐
黄昏。 周安将自己原来用的自行车推到周剑面前,拍了拍坐凳,“这辆车以后就给你用了!正好这车以前是你爸送我的,现在也算你继承你爸遗产了……” “遗产?我爸还没死呢!” “噗!” 也许是跟周剑在一起后,周安受到感染,心态都变年轻了,随口说的话渐渐有了跑火车的趋势,刚才那话他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加上周剑无语的反驳,他忍不住先笑了。 周剑接过自行车,横了他一眼。 煮好的螺蛳,周安放在电瓶车上带着,剖好、洗净的蚌壳也放在电瓶车后面,“我电瓶车快,你先走!” “好!那大哥你记得锁门!” 周剑答应一声,先骑车走了,还好,他会骑自行车。 周安锁了门,也随后动身。 一路上村里同龄不同龄的人见了,不少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三愣子:“安子!你又去卖螺蛳啊?” 周安:“嗯,吃过了?” 三愣子:“吃过了吃过了!” 瘦猴媳妇:“安子!你最近生意挺好呀?赚不少钱了吧?” 周安:“嗨!一般般!说来都伤心,不提也罢!” 须发皆白的老人周世干:“太虎家的!你天天弄这么多螺蛳,都能卖得完吗?” 周安:“还行吧!我每天搞的也不多!” 周家村不是一个很讲究辈分的地方,但遇到“世”字,甚至“和”字辈的老人,周安还是习惯性态度好一点。 他是“平”字辈,按照周家村当今的辈分排行——和世太平、光祖仁行,“世”字辈和“和”已经是他爷爷和太公的辈分,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 电瓶车经过“大水”周淼家门前的时候,周安意外看见周淼和他那位长腿表姐正在门前的晒场上吃饭。 一人坐着一只小秧凳。 长腿表姐的两截白生生的小腿露在白色连衣裙外,那么耀眼,看着就喜人。 周安本来没有歪心思,但被那两截白生生的小腿一晃眼,心里就立马长出草来,下意识一捏刹车,电瓶车停在路边,露出笑容对看过来的周淼和长腿表姐说:“大水!吃饭啊!表姐也在?来!刚煮好的五香螺蛳,你们拿一份去尝尝!” 说着,周安就满面笑容地下车拿了一只蚌壳,揭开红桶上蒙着的红色塑料袋,舀了一份螺蛳递向他们。 周淼和长腿表姐都是微愣,大概是都没想到周安如此热情。 周淼下意识捧着饭碗站起身,看了表姐一眼,然后慌忙对周安说:“这、这多不好意思啊!要不、要不我还是给钱吧!” 周淼说着就要回家拿钱,周安张口就要说不用,但目光瞥向长腿表姐的时候闪了闪,又闭了口没再说,只嘿嘿笑了两声。 周淼快步进屋去拿钱去了,周安则笑吟吟地一只手端着那份螺蛳,几步走到长腿表姐面前递给到她面前,道:“姐!你拿着!” 长腿表姐笑了下,以为周安是让她先拿着,等下再收周淼的钱,就随手接了。 不料,她一接过螺蛳,周安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说:“姐!那我就先走了,回头你跟大水说,以后别拿钱来寒碜我啊!否则以后我就不认他这个朋友了!” 那话说的,好像他和周淼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似的。 长腿表姐反应过来,看看周安背影,又看看周淼家的大门,一时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周淼拿钱出来,周安哪里还在?早就骑车出了村口。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周安不算是把妹高手,但这次和上次见到大水表姐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都是兵法里的这一句。 所以上次周淼和他表姐找他买黄鳝的时候,他没要钱,态度还热情。 这次,更是主动送五香螺蛳。 在他印象中,女人一般都嘴馋,经常吃着他送的东西,他就不信大水表姐对他的印象能坏到哪儿去。 从村里骑车出来,周安嘴角带笑,他相信经过这两次,大水那位长腿表姐应该对他印象很深了,而且,应该还是不错的正面印象。 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应该可以顺理成章问她名字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说占到什么便宜,问个名字应该不过份吧? 倒不是说他一定要泡到她,但那么漂亮一个长腿妹子,就算最后泡不到,能和她做个朋友,偶尔近距离看看,也养眼不是? 何况,兵法连敌人都能干得死,还拿不下一个妹子? 无厘头的,他忽然想抽个空去书店买一本《孙子兵法》什么的回来研究研究。 当然,这是他一时的念头,至于后面会不会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这天晚上周安的螺蛳依然卖得不错。 周安一边卖着,一边留意对面大黑鱼徐绍勇的生意,周安注意到一周多过去之后的现在,大黑鱼那边的螺蛳生意明显被他比下去了。 买龙虾的人依然去大黑鱼那边,但买螺蛳的顾客,十个里面,已经至少有六七个来他这边。 他这边螺蛳已经卖掉半桶,大黑鱼那边的螺蛳还没怎么开张,好像就卖了一两份? 要不怎么说幸福需要对比呢! 《新闻联播》天天报道国外的混乱,来让国内的人民感觉到幸福,周安通过和大黑鱼的生意对比,也找到成就感和幸福感。 也许是因为知道过几天,自己就要独立摆摊,周剑今晚学的很认真。 主要是学周安怎么用嘴皮子应付各种顾客的各种问题。 比如:如果有客人问怎么没有牙签,该怎么回答? 又比如:如果客人问怎么是用蚌壳装螺蛳?又该怎么回答? 半晚上下来,周剑注意到这两个问题是顾客问的最多的,每次他见大哥面不改色地怼回去,他心里就觉得佩服。 明明是为了省钱,却能面不改色地答得那么清新自然,并且逼格满满。 这晚,又是九点左右,螺蛳全部卖完。 周安骑电瓶车速度快,等周剑累一身臭汗地骑自行车到家,却看见大哥已经准备好了钓子和铁锹在等着他。 “大哥!这么晚了,你不会说咱们还要出去放钓子吧?” 周剑小时候见过他爸放钓子。 周安笑着摸了摸鬓角,“嗯!今天跟二叔翻脸了,所以咱们可以继续放钓子了!” 周剑茫然,“为什么跟二叔翻脸了,咱们就可以继续放钓子了?” 他想不懂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周安嘴角含笑,没有给他解释。 有些事还是不宜说得太直白。
第36章 李月芝的反应
次日下午,竹园小学教师办公室。 快到下午的上课时间了,周太清正襟危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在人前,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属于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的那种人。 竹园小学的条件不算很好,所以他虽然身为教务主任,但他并没有独立的办公室。 话说,竹园小学的校长都没有独立办公室,何况他一个教务主任? 眼看办公室里来的老师越来越多,周太清下意识抬眼看了下墙上挂钟的时间,眉头皱了皱,因为再有几分钟下午上课的时间就到了,但他老婆孙蓉却还没来,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不说迟到要扣考勤分,影响这个月的奖金,影响也不好。 就在周太清心烦的时候,孙蓉脚步匆匆、满面笑容地从外面进来,办公室里的老师对她点头的点头,打招呼的打招呼。 孙蓉应付自如,但她脚步未停,也没去她自己的办公桌,而是径直来到周太清身旁,对他挤了挤眼,悄悄将一张卡片大小的便签纸递到他面前。 “要来了!李月芝大嫂那里要来的!李月芝家里的座机号码,你尽快打过去看看!” 孙蓉悄声跟周太清说。 周太清本来还有点疑惑,听她说完,疑惑尽去,笑着拍了拍她腰间,“辛苦了孙老师!” 孙蓉得意一笑,转身回她自己办公桌那边去了。 原来她中午饭后,真的去李月芝娘家去打听李月芝的联系方式了。 扫了眼便签纸上的号码,周太清并没有立即打这个电话,而是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等上课铃响了,外面放羊似的学生都进了教室,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纷纷拿着课本和教案去上课了,他才捏着那张便签纸,拿着他今年刚买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出了办公室。 男生厕所那边已经空无一人,周太清拿着手机站在门外,拨出便签纸上的座机号码。 电话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喂?哪位呀?” 手机里传来李月芝的声音,李月芝好歹跟周太明过了8年多,都是一个村里住着,周太清身为周太明的二哥,对李月芝的声音自然不陌生。 终于联系上李月芝,周太清精神一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月芝啊!是我啊!你二哥太清!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电话那头默了默,“是二哥呀!嗯,我现在说话方便,什么事你说吧!不过,我先声明啊,如果是太明的事,二哥你就别跟我说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和孩子,他的事我不可能再管!” 周太清眉头皱了皱,李月芝这话他听着不大顺耳。 不过,他今天要说的也不是周太明的事,所以他忍下心头的不快,道:“不是!不是太明的事!月芝啊!小剑回老家了,一个人回来的,你知道吗?” “什么?小剑回你们那里了?他现在在哪儿呢?不会是在二哥你家里待着呢吧?” 电话里,李月芝很意外,她的反应在周太清意料之中。 “没有!这次是安子叫他回来的,现在在太明的老房子里住着呢!月芝!现在情况呢,你也知道了,赶紧过来把你儿子接回去吧!你跟太明都不在这儿住了,他一个孩子住在那儿怎么行?你说是吧?” “等等!二哥!你刚才说什么?是安子把他叫回去的?小剑现在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呢?” 周太清:“嗯,是安子叫的!昨晚好像是安子陪他一起住在老房子里的!其它话就不多说了,你还是快来把他接回去吧!毕竟是你儿子对吧?” 李月芝:“……” 这次电话那头李月芝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周太清忍不住问了两遍她还在不在,能不能听见,李月芝才又出声。 “行!二哥啊!我知道了,谢谢你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挺好的!既然小剑是回了老家,不是其它什么地方,那我也就放心了!他既然自己想回去,那就随他吧!也好,他毕竟是你们周家的种!老是跟着我这个做娘的和他继父,也不是个事!那以后,小剑就劳烦你和大哥他们多照应了!如果还有事,二哥你也别再打我电话了,找孩子他爸吧!他爸又没死,对吧?” 李月芝这番话,周太清是越听越诧异,这跟预料的不一样啊! 什么叫挺好的? 什么叫也好?他毕竟是你们周家的种?劳烦我和大哥照顾?老子打这个电话给你,是想听你说这些鬼话的吗? 周太清眉头都竖了起来,当他感觉李月芝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赶紧开口:“哎哎哎!月芝!李月芝!你这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意思你?你这意思是不来接小剑回去了是吧?小剑可是你儿子!你这个做妈的,生了他就得养他、管他,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 “二哥!我念书不多,是个粗人,你别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我听不懂!反正随便你们吧!小剑是我儿子,更是你们周家的下一代!反正他现在是自己回去了,不是我赶走的,你们爱养就养,不想养的话,把他赶走或者找个人贩子把他卖了,我也没意见!行了,就这样吧!拜拜!” “啪” 那边的电话挂了。 “喂?喂?喂?” 周太清着急连喊三声,但手机已经传出忙音。 “妈卖批!老子还没说完呢,就挂了?这什么素质?居然还有这样做妈的,真是一点儿女心都没有!” 周太清气得胸膛高低起伏,脸色涨红。 望着手里的手机,他倒是想马上打一个电话给兄弟周太明,叫他赶紧回来自己养他儿子,但周太明穷啊!不像他,有钱用手机。 …… 另一边,与周太清气急败坏的神情相反,接完周太清这个电话的李月芝,走路腿脚都轻了二两的感觉,满面春风地哼着小曲回卧室哄孩子去了。 “还叫我去接他回来?老娘早就想把他送回去了,还想我去接回来?我怕你们把他饿死了?嘁!”
第37章 你不养老子养(为盟主金色的橙子加更)
傍晚。 周安家屋后的小树林。 周安正在给周剑示范怎么宰杀黄鳝,兄弟俩昨天虽然去县城买了锅碗瓢盆,但主要还是打算跟周安父母一起吃。 不过,今天的黄鳝,周安说要自己烧,他今天难得有这个兴致。 “先用钉子把它钉在树上,像这样!” 周安一边说,一边抓了一条黄鳝,另一只手捏着一根细钉,一把将这条可怜的黄鳝钉在树身上,钉的是头部位置,可想而知它会怎样扭曲着垂死挣扎,然并卵? 脑袋都被钉穿了,再怎么挣扎还能逃出生天? “咦……大哥!这也太残忍了吧?” 周剑皱眉咧嘴。 “少废话!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其它的全交给你处理了!” 周安没理会他的矫情,黄鳝长出来不就是让人吃的吗?就像鲜花长出来就是给人摘的。 左手抓住扭曲的黄鳝前半段,拇指按着黄鳝肚子,周安右手捏着剪刀的半边,对着黄鳝肚子往下一划,不顾手中的黄鳝死命挣扎,随手往下一划,就已划开黄鳝的整个肚子。 拇指拨开划出来的刀口,右手剪刀口贴着黄鳝肚子上方的脊柱,紧贴着往下一刮,肚子里的内脏什么就全下来了。 殷红的鳝血染了周安一手,随手拔下钉子,将宰杀好的黄鳝往旁边的塑料盆里一扔,然后把血糊糊的钉子和剪刀递到周剑面前。 “该你了!来!不要害羞!” 周剑愁眉苦脸地接过东西,反驳:“谁害羞了?我是害怕好吧!” 周安轻笑,“那就更不必了!你就当这些黄鳝是你继父,找找感觉!” 周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一边伸手去抓一条黄鳝,一边说:“大哥!你说话不要太奔放!我没想杀我继父!” 话是这么说,但他抓了一条黄鳝,用钉子钉鳝头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手软。 用剪刀划黄鳝肚子的时候,更是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这表情,说他没想杀他继父,周安都不信。 昨晚兄弟俩睡一张床的时候,周剑可没少跟他吐苦水,说他继父这几年对他有多差,简直干得比牛多,吃的比鸡少,睡得比狗晚。 这也是周剑这两年到处偷东西的原因,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最容易饿的年纪,天天吃不饱,饿得嘴里冒酸水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周剑没处理过黄鳝,手生,所以效率不高。 十七八条黄鳝,他愣是花了小一个小时才全部弄好,周安也不催他,就坐在旁边的树根上,一边跟他东拉西扯,一边指点他怎么杀更有效率。 待所有黄鳝都杀好,周安去屋里拿来洗衣服的榔头,带着那些黄鳝去河边的跳板上,一条一条地用榔头捶。 把每条黄鳝都捶得扁扁的,脊椎骨全部捶碎才算完。 周剑不解,“大哥!干嘛要捶成这样啊?” “不捶好了,烧不烂!” 周安随口回答。 等全部处理好,洗干净拿回家,周安就开始准备老姜、蒜子、干辣椒和洋葱。 老姜切片、蒜子用刀身拍裂,辣椒切段、洋葱切成三角形,然后让周剑在灶下烧火热锅。 纯正的菜籽油倒进热锅很快就烧香了,微微冒着青烟,周剑在灶角位置伸头看着,周安把老姜、蒜子、洋葱下锅炸香,又放下辣椒段,辣椒的辣气和姜蒜洋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进周剑鼻腔,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 虽然黄鳝肉还没有下锅,但他只看大哥煸炒老姜蒜子这些东西的手法,就已经预感到今天的黄鳝肯定很好吃。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火再烧大一点!” 周安一边翻炒,一边对周剑吩咐。 “哎!”周剑答应一声,马上去加大灶膛里的火力,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周太清这时正好走进周安家堂屋,径直走进周太虎修养的房间。 “大哥!你不能这么纵容安子吧?你真打算养着老三的儿子?你养得起吗你?我可跟你说,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养的!谁生的儿子谁养,咱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进门,周太清就气呼呼地张口对周太虎说出这番话。 周太虎眉头皱起,没好气道:“老二!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事的?” 周太清插着腰站在房间中央,阴沉着脸点头,“老大!我是跟你说真的,我自己也有儿子要养,可没精力养老三的儿子!大嫂前些日子不是说你住院的时候,老三去看过你吗?那你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你把他现在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李月芝不管小剑了,老三他这个做老子的还不回来?就知道他自己潇洒,让我们给他养儿子?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周太虎躺在床头没动,眯眼盯着周太清,忽然问:“老二!你这么激动,你是已经养了小剑吗?” 周太清眼睛一翻,“那不是明白着的事吗?现在虽然还没让我养,但他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村里,他爸妈都不管他,我们是他大伯、二伯,我们不养,不是让村里人骂吗?” 周太虎:“你还知道我们是他大伯、二伯?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和老三小的时候,我要是也这么想,你们俩谁能长得大?你现在能当教师?还当教务主任吗?” 周太清不耐烦地摆手,没好气道:“老大!我在跟你说小剑的事,你别扯这些老黄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还翻出来说,有什么意思?你就把老三现在的地址给我就行了!我自己去找他,又没让你去!” 周太清的态度看在周太虎眼里,气得周太虎脸色很难看,就那么死死盯着满脸不耐的周太清。 可如今,他只是个不识字的农民,周太清已经是竹园小学的教务主任,论社会地位和收入,周太清早就超过他不知多少。 论年龄和身体,周太清如今年富力强、身强体壮,而他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早就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两个兄弟谁不听话,他这个做大哥可以打可以骂。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浓浓的爆炒黄鳝的香气。 周太清鼻子动了动,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口水,很不爽地往厨房那边瞥了一眼,此时传来的黄鳝香气,令他想起他和儿子找周安要黄鳝吃,却至今没吃上一口。 于是,他心里更不爽了。 “行了!你不养就不养吧!你不养老子养行了吧?老三要是不回来,以后小剑老子养了!你赶紧滚快点!别在这里黑老子眼!” 盯着周太清看了许久的周太虎突然发火,赶周太清滚。 周太清扭头看去,手指虚点了点周太虎,“行!老大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话算话就行!” 说完,转身就走。
第38章 爆炒黄鳝引起的争吵
天后唱过一首《我愿意》,里面有一句歌词叫: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其实厨艺也是个很玄的东西,至少周安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人做一辈子菜,依然做的难以下咽,但有些人年纪轻轻,做的菜却很好吃,而他们用的调味料可能差不多。 周安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做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被人说烂了的一句话,却是他的真实写照。 第一次做饭,那年他8岁,父亲跟包工头去市里建筑工地挖土方,那是个冬天,且不说父亲那一个多月过得有多苦,事实上,那年的冬天,父亲不在家的日子,周安和母亲也过得很艰难。 因为那段时间母亲气管炎犯了,咳得很严重,身体很虚弱,下地都站不稳,更不能碰冷水洗衣做饭,周安爷爷奶奶死的早,从小他就没见过,外公去世也早,外婆离的又远,而且,周安母亲在家排行老么,外婆年纪早就大了,白发苍苍的,也不能来照顾他们母子俩。 没人照顾,但母子俩还得吃喝啊! 没办法,周安母亲就靠在床头,用说的,教周安怎么煮饭,怎么煮菜。 母亲让他拿来上学用的塑料尺,告诉他煮饭的水要淹没大米多少,煮菜…… 是的,周安刚开始学做菜,他母亲怕他不会炒菜,被热油烫着,就教他什么菜都用水煮,大白菜用水煮,土豆也用水煮。 那时,母亲是笑着跟他这么说的:“你能把菜煮熟,记得放盐和味精,能吃就行了,就不讲究好不好吃了!” 至于,指望隔壁的二婶多烧点饭菜带他们母子吃? 不可能的! 孙蓉父母都是竹园小学的老教师,周太清和孙蓉每天在竹园小学上班,除了早饭,都是在孙蓉父母那里吃,指望孙蓉照顾周安母子? 从小娇生惯养的孙蓉可不愿意。 后来长大了,周安学厨师,也是因为他自我感觉自己从小学着做饭做菜,有做菜的基础,所以才学的厨师。 后来十几年的厨师生涯,他做的菜自然越来越好吃,炒黄鳝,正好算是一道他的拿手菜。 老姜、蒜子、洋葱、干辣椒在油锅里爆香后,他就把洗切好的鳝段倒进锅里爆炒,一边炒,一边对周剑喊:“大火!大火!火越大越好!” “大哥!火太大了,不会炒老了,咬不动吧?” 周剑最近几年也学会做饭,此时他手上配合着把灶膛里的火烧旺,嘴上却表示着担心。 “咬不动你就少吃点!” 周安随口怼他,手上翻炒的动作一点没慢。 没几下,锅里的黄鳝就爆出浓郁的香气,周剑在灶角看着,不说话了。 又爆炒一会,锅里的鳝段开始根根翻卷,皮表开始变色,周安随手抓过灶台上的酱油倒了些进去,一边翻炒,一边又抓过黄酒瓶,沿着锅边,呲溜一声,倒下一圈,蓬起一圈酒雾,还有香气。 放下黄酒瓶,又抓过陈醋瓶,沿着锅边少倒了一些进去,几样调味料加进去,从锅里飘出来的香气马上就变得不同了。 不再只是简单的姜蒜辣椒洋葱和黄鳝的香气,香气的浓郁程度和层次都提升一大截。 周剑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他自己这几年做菜可没这个水平。 不自觉地就频频往周安脸上看,惊异之色很明显。 又爆炒片刻,周安拿起水瓢,从灶上的铁罐里舀出小半瓢热水,沿着锅底四周往下浇了一圈,正好将锅里的鳝段全部浸没在水里。 跟着就开始调味,盐、鸡精、白糖、熟猪油……小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往里面扒拉,等他盖上木质锅盖,对周剑说:“改小火吧!小火焖烂就行了!” 周剑一边马上去把灶膛里的火弄小,一边说:“大哥!你这手艺跟谁学的呀?大妈教你的吗?” 周安一边整理刚才烧菜弄乱的灶面,一边随口哈牛逼:“天分!天分你懂不懂?” “嘁!肯定是大妈教你的!” 周剑没被忽悠瘸。 周安呵呵笑。 …… 狗鼻子有多灵,众所周知。 黄鳝在锅里焖着的十几分钟里,周安家的厨房门口,被香气吸引来的土狗越来越多,先是一只,然后两只、三只…… 别问周家村为什么有这么多狗!乡下地方土狗多还用解释? 有家养的,也有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周安家门前又没有院子挡着,这些狗闻到香气,自然一条条汇聚过来,它们也懂规矩,不踏进周安家的厨房门槛,一条条就那么挤在厨房门外,伸着狗头眼巴巴地往里面的土灶望着,嘴巴微张,长长的舌条伸着,哈喇子直往下滴,不时舔一舔嘴。 隔壁,正在房间里预习高一英语的周阳也被窗外飘来的香气,勾得喉结直动,完全没心思看书了。 坐在堂屋里抽闷烟的周太清也有点坐不住的感觉。 孙蓉正在厨房里做饭,作为知识分子家庭,他们家早早就学会城里人的养生饮食——每天晚上喝稀饭、吃粗粮。 稀饭已经在锅里熬着,粗粮是今天下午下班,在镇上买的几个玉米面馒头。 孙蓉手上正在拌黄瓜,旁边的小碗里还有一些咸菜。 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这是他们家奉行的饮食习惯。 本来也没什么,可,忽然周太清大步走到厨房门口,对她喝道:“黄瓜咸菜!黄瓜咸菜!你天天就知道做黄瓜咸菜!老子都快吃成黄瓜咸菜了!你就不能换点别的吗?你闻闻人家晚上烧的什么?偶尔正经吃个晚饭能死啊?骂了隔壁的!” 在外面,周太清是极少爆粗口的,但在家里,他偶尔也会卸下在外面的伪装,骂了隔壁什么的,脱口而出。 自小,他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农村长大的,谁还不会爆几句粗口? 正在拌黄瓜的孙蓉被骂得莫名其妙,愕然回头,嗅了嗅鼻子,她终于恍然,没好气回骂:“你就是想吃黄蛇了是吧?你想吃就去隔壁吃啊!那不是你大哥家吗?捉黄蛇的不是你侄儿吗?怎么?你侄儿说送你黄蛇没送给你,你没的吃,就发老娘脾气?吃你麻痹!嫌老娘天天黄瓜咸菜不想吃是吧?那就别吃了!” 骂得火起,孙蓉突然爆发,把手里拌黄瓜的筷子猛然往灶上一砸,转身一边解腰间的围裙,一边大步往厨房外走。 这是撂挑子不做饭了? 周太清站在厨房门口,脸青一阵白一阵,同样气得不轻。
第39章 结交梁宇
当锅盖揭开,热腾腾的水蒸汽飘走之后,锅里黄橙橙的鳝段映入眼帘时,周剑很没出息地闭上眼睛,伸着头,从锅口上方招了招手,招来一些香气嗅入鼻中,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大哥!真香啊!” “香吧?尝一个!” 周安随手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周剑也不客气,或者说早就想尝尝了,接过筷子就迫不及待地从锅里夹了一段放进嘴里。 很烫。 他嘴巴快速抖动,明明烫得跳脚,却就是舍不得把吃进嘴里的鳝段吐出来。 周安笑呵呵地看着,伸手拿过锅铲,将锅里的鳝段翻了两翻,又随手拿过灶上的干锅油和白胡椒粉往锅里洒了一些。 这些调味料当然都是他买的,母亲田桂芳估计都没听说过有这两种调味料。 厨房门外那几条土狗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鼻子嗅着不停,四蹄焦躁地动来动去,一副想进厨房讨吃,又怕挨打的模样。 周安见了,随手用锅铲在锅里挑了几段扔到厨房门外,几条土狗立时争抢起来,而这一幕,却正好被隔壁走出大门透气的周太清看在眼里。 气得本来就气不顺的周太清脸色铁青。 给狗吃,都不给我这个二叔吃? 田桂芳闻到浓郁的香气,又听见门外几条土狗争抢撕咬的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看了一眼那几条还在互相撕咬的土狗,顺脚就走进厨房。 正好看见周安已经在拿盘子装烧好的黄鳝。 也正好听见周剑在灶角一边嚼着什么,一边连声陈赞:“香!鲜!爽!好吃!大哥你这手艺绝了!” 锅里的黄鳝挺多,一盘子只装了一半左右,周安又拿了个盘子。 “黄蛇烧好了?这么多呀!安子,要不你还是给你二叔那边送点儿过去吧?他毕竟是你二叔,你昨天那么顶撞他,肯定把你二叔他弄生气了,送点黄蛇过去让他消消气吧!” 田桂芳就是这个性子,即便她心里也对周太清有意见,但却始终顾及着亲戚面子,尤其不允许周安得罪某位长辈,怕人家说他没家教。 “妈!咱们家不欠他的!” 周安本来高兴的笑容淡了些,但他不会跟母亲发火,更不可能把烧好的黄鳝送一些给周太清。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要不,我去送吧!你顺便把其它几个菜炒了,顺便煮点饭,也快到饭点了!” 田桂芳说着,就要来端周安刚盛好的一盘黄鳝。 被周安伸手挡住,“妈!这两盘黄鳝不多,有一盘我答应了送人的!” “送人?送谁呀?”田桂芳疑惑。 “妈!这你就别管了!剩下几个菜还是你炒吧!我现在就给人家送去!” “这……你二叔那里你就随他生气了?”田桂芳皱着眉头,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妈!你不了解二叔,他气量大着呢!怎么可能跟我生气?我可是他亲侄儿,对吧?再说了,他家条件好,黄蛇早就吃腻了!” 田桂芳无奈地指指胡说八道的周安,但她见周安这么坚持,也就无奈叹息一声,不再劝说。 “大哥!你这是要送给谁呀?” 周安端着一盘黄鳝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周剑有点不舍也有点好奇地追在他屁股后面小声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 周安懒得跟他细说。 出了厨房,端着那盘黄鳝就往村尾走去。 周安家本就在村尾,在他家西边的人家很少,所以厨房里的田桂芳通过厨房门,见周安往那边去,眼里就全是疑惑。 因为她不记得周安跟村西边那几家谁家关系这么好,烧好的黄鳝,都舍不得送他二叔,却要送给村西边哪一家? 张了张口,田桂芳想叫住儿子,问一句的,但临时又想到可能被隔壁的周太清一家听见,更加深周太清他们对周安的恶感,便闭了口,任由周安去了。 …… 田桂芳刚才没有想到的是,村西那边除了几户人家,还有周剑家的房子,以及在村尾荒田里养猪的梁宇。 周安没打算把这盘黄鳝放在周剑家房子里,留着晚上和周剑吃,而是打算送给梁宇。 之前他请梁宇帮忙对付大黑鱼的时候,就想过以后要尽量结交梁宇,他希望有一天,梁宇能为他所用。 作为一个重生之人,周安确定自己以后会发迹,就像他很确定天终会下雨,树叶终会离开树枝一样。 所以,他心里想的事就有点多,结交梁宇,使梁宇的武力能为自己所用,便成了他很想做的一件事。 周安来到梁宇养猪的地方的时候,皮肤黝黑、身高一米九多的梁宇,正光着膀子,拿着只铁锹在猪圈里铲猪屎。 天气闷热,还做这种活,梁宇身上汗津津的,油光滑亮。 “宇哥!” 周安唤了一声,梁宇听见声音回头,见是他,漠然的目光落在周安手里的盘子上,因为距离远,他也看不清盘子里是什么,只能看出来是一盘子什么菜。 “卟” 梁宇随手将铁锹插在堆好的猪屎堆上,迈着大长腿走过来,一边用脖子上黑乎乎的白毛巾擦着汗,一边问:“什么事?上次那人又找你麻烦了吗?” 相比上次周安来找他,这次他的态度要稍微好一点,不知道是因为周安上次让他挣了钱,还是因为这次周安手里端着菜过来。 “没有!那家伙现在不敢惹我了,宇哥!这盘黄蛇给你晚上喝酒,我帮你放进棚里?” 猪圈旁边有一个茅草棚,是梁宇每天住的地方。 “黄蛇?” 梁宇瞥了一眼,露出点笑容,“你放棚里吧!等我吃完,盘子会给你家送过去!” “哎!” 周安笑吟吟地把黄鳝端进棚里放好,出来之后,梁宇正好从裤子口袋摸出一盒干瘪瘪的软盒红梅,递一支过来。 周安点头接过,梁宇自己先点了一支,然后把火机递给周安。 “最近你那生意怎么样?还行吧?” 出乎周安意料,梁宇今天竟然面带笑容跟他闲聊。 “还好!唔,宇哥!你这些猪,大的那几头,差不多能卖了吧?” 周安用下巴示意了下猪圈里最大的那五六头黑猪。 谈到那几头猪,梁宇脸上的笑容又浓了些,“嗯,快了!准备这个月底出栏!” “那能卖不少钱了!现在一头猪最少七八百能卖吧?” “唉!哪能卖那么多?撑死了五六百!今年猪肉卖不上价!” ……
第40章 再开新摊位(为盟主金色的橙子加更)
忽忽数日过去,周安在网上订的那台螺蛳剪尾机终于到了。 这天上午周安和周剑探螺蛳回来,周安母亲递给他一张收货单,并说:“刚才一个邮递员送来的!安子!这是什么东西呀?邮递员说是一个东西,要你去邮局自己拿!” 田桂芳和周太虎一样,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周安扫了一眼单子,笑道:“一个小机器,剪螺蛳尾巴用的!” 田桂芳很诧异,“啊?还有这种机器?” “有钱就有!” 周安转脸对周剑说:“小剑!你把这些螺蛳拿去养好了,我去把机器提回来!” 他说的是他们刚刚用螺蛳探子探回来的一桶螺蛳。 周剑无奈点头答应,周安把他表情看在眼里,只觉想笑,因为他知道周剑在无奈什么,之前他就跟周剑说了,等螺蛳剪尾机到货,每天能剪的螺蛳多了,就让周剑另开一个卖五香螺蛳的摊子,周剑此时无奈的肯定是这一点。 周安在网上下订单的时候,就留意过他下单的那款螺蛳剪尾机尺寸,去县城邮局提货之前,他目测了一下电瓶车前后位置的大小,估摸着应该能把那台小机器运回来,就骑上那辆电瓶车去了。 电瓶车放脚的地方,空间估计小了点。 但他在电瓶车后面加装的框子比较大,两只塑料桶都能放下,装那台机器应该没问题。 从邮局提货很顺利。 不大的机器也顺利绑在电瓶车后座上,只是有点重,骑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电瓶车的重心收到影响,一不小心,有可能翻车。 好在一路顺利到家。 机器直接送到周剑家的房子里,就摆在堂屋,插上电,周安先开机器试了试,没毛病,然后示意一旁好奇看着的周剑往机器上方的漏斗里倒螺蛳。 收到指示,周剑拿瓢舀了一瓢连水带螺蛳的倒进漏斗里。 哗啦啦螺蛳混合着清水倒进漏斗中,跟着,机器里面就传来咔咔的脆响,然后机器下面的小口里就骨碌碌地滚出一颗颗已经剪去尾巴的螺蛳,滚进周安刚才放在机器出口下面的大木盆里。 机器还在工作,周安示意周剑继续往上面的漏斗里舀螺蛳和水,他自己则从下面的盆里抓起一把刚刚剪好的螺蛳仔细看了又看。 确定每一颗螺蛳尾巴都剪干净了,这才露出笑容。 从今天起,他终于不用每天都用老虎钳子一颗一颗去剪了,话说,这小半个月来,他每天用钳子剪螺蛳尾巴,手心里都长老茧了。 最初几天,手心还磨出水泡来,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一桶螺蛳刚剪到一半,用时不过十来分钟,周重忽然慢悠悠地走进门来,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正在剪螺蛳的机器,讶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啊?安子!你们在搞什么飞机呢?” 周安回头见是他来了,露出笑脸,“胖重!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周剑也看了周重几眼,他回周家村来,已经有好几天了,周重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再加上小时候也跟周重玩过,所以对周重并不陌生,便也露出笑容对周重点点头。 “我这么重,什么风能把我吹来啊?我是来玩的!在家闲得蛋疼!” 周重一边说,一边很有派地掏出烟盒,给周安递出一支,并扭头对周剑说:“你还小!不能抽烟,就不给你了啊!” 周重比周安大,但没有挣钱能力,可偏偏好面子,谁给他面子,他就对谁笑嘻嘻,谁扫他面子,他还真会翻脸。 所以,周安虽然觉得有点惭愧,但还是接过他递来的烟,并就着周重凑过来的火机点燃。 “周家康的村长被撸了,周太旺任新的村长了!” 周重一边好奇地看着机器工作,一边随口分享着村里的最新消息。 别说,这两个消息,周安和周剑还真的没听说。 “周太旺?” 这个名字,周安有点陌生。 “嗯,去年退伍回来的,周雯她爸啊!”周重提醒道。 经周重这一提醒,周安总算把周太旺这个名字和印象中的一个人对上号,确实是他们村的,周安之所以没什么印象,是因为重生前,周家康的村长当了很多年,虽然后来也被下了,但那时候上任的新村长,并不是周太旺。 周雯,他倒是认识,比他大两三岁,和周重同过班,周安印象中,重生前,周太旺退伍后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后来好像一直在外打工,然后在外地买了房子,把老婆孩子全接走了。 如今此人当上村长,周安不免有点失神。 这应该算是他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吧?周家康提前好几年被下了村长的帽子,这周太旺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改变。 不过,这件事也就在周安心里过了一下,随后就没有再琢磨。 也没什么好琢磨的,如今,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的人,何止一个周太旺? 他该习惯! 因为周太旺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 当天晚上,周安就让周剑新开一个摊位。 晚上出发的时候,四个桶,两个桶里装着煮好的螺蛳,两个桶里装着洗干净的蚌壳,因为每天用的螺蛳,都是提前一天准备好养在家里的,所以今天螺蛳剪尾机虽然到了,但因为前一天没有多准备螺蛳,所以今晚两个桶里的螺蛳都只有半桶。 按周剑的想法,今晚还是不开新摊位了,反正一桶螺蛳一个摊位每天晚上也能很快卖完,但周安没同意,他坚持今晚要再开一个摊位。 “今天螺蛳不多,正好让你先练练手!” 这是周安给的理由。 周剑没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服从安排。 照顾到他是骑自行车,所以周安把两桶螺蛳放在自己电瓶车上带着,只让周剑的自行车带两桶蚌壳。 到了县城,周安首先把周剑安排在县一中门口摆摊,然后自己才去美食街那边营业。 望着大哥骑车远去的身影,周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很不自在,感觉周围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讶异。 坐在摊位后面,周剑张了张口,想学着电视上武大郎卖炊饼似的叫上两嗓子,嘴倒是张开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还是害臊。
第41章 月下偶遇秦梅杏
“县一中都放假了,晚上在这里摆摊,还有鬼买螺蛳啊?” 从家里出发之前,当周安说让周剑今晚在县一中门口摆摊的时候,周剑提出这样的疑问。 “你懂个锤子!学生放假了,老师们不是还在嘛?一中教师宿舍就在学校里面,你在县城这么多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况且,大部分学生放假了,但马上就要上高三的那些学生在里面补课啊!一中高中部一个年级10个班,那可是不少人!” “补课的?” 周剑还真不知道这个,周安则是最近晚上摆摊的时候,听人说的。 那些高二课程已经念完,即将升上高三的学生,县一中为了高考升学率,上一届高三毕业生刚刚高考结束没几天,就把刚刚放假没几天的高二学生召回学校补课。 说是补课,其实就是提前学习高三的课程,目的就是等这批学生高三的时候,最后有一整个学期的时间来复习高中三年的所有课程。 这年头,高中生日子可不好过,学校为了升学率,那是往死里压榨学生的时间和精力。 …… 周剑坐在县一中门口的水泥台阶上,一边摆摊,一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别说,他这一注意看,还真的看见不少十七八岁的男女生在一中校门那里进进出出,嗯,大部分都是进去。 看来真有不少学生在补课。 正在他愣神望呆的时候,一双细脚高跟鞋落在他面前,一个软软的女子声音传进他耳中。 “嗨!小伙子!你这螺蛳15一份?” 螺蛳桶上写着价格。 周剑闻声赶紧回头,抬头看见问价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葱葱玉手中捏着一个长形钱夹,很精致。 “对对!15块钱一份!”周剑连忙回答。 “那行!给我来两份!打包带走!” 少妇边说,边打开钱夹抽出一张五十的递过来。 周剑下意识接过钱、找零,然后手忙脚乱地给她舀了两份螺蛳打包递给她,一直到那少妇走远,走进县一中的大门,周剑才回过神来,这么容易就卖了两份出去? 周剑嘴角上扬,心里的信心顿时足了许多。 没多久,又有一个皮肤黑黑的少年在他摊位前停下,“五香螺蛳?15一份?能打包带走吧?” 周剑:“对!能!” 黑肤少年说话挺吊,“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给爷来一份啊!” 说着,伸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扣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递过来。 周剑眉梢一挑,本能来火,但看在这二十块钱的份上,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忍了。 “好嘞!” 面无表情地接过钱,找零,盛螺蛳打包,卖出。 等那黑肤少年走了,周剑才往地上唾了一口,撇嘴道:“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哥们把你打出屎来!看你还敢不敢跟哥们称爷……” 话音未落,那黑肤少年又走了回来,周剑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刚才骂的话被这小子听见了。 黑肤少年把打包好的螺蛳往前一递,“小伙!来!这五块钱给你,再给爷添五块钱的螺蛳行吧?” 递过来的五块钱,正是周剑刚刚找零给他的。 原来是这事…… 周剑紧绷的脸皮一松,挤出笑容,“行!加五块钱是吧!我给你多加点儿!” 说着,就收钱加螺蛳。 这次等黑肤少年走了之后,周剑不敢骂了,别看他刚才过嘴瘾挺爽,他还真不敢跟刚才那黑肤少年翻脸。 因为今天是他单独摆摊第一天,他不想让大哥失望。 …… 因为今天一桶螺蛳,分了两个摊位卖,所以今晚周安那边卖得很快,8点出头,周安那边就卖完了,收拾好东西,骑车来到县一中门口找周剑。 刚好,他到的时候,周剑桶里的螺蛳也正好卖完,看着周剑把最后一份螺蛳打包递给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周安笑吟吟从车上下来。 “哎呦!不错喔!怎么样?一个人摆摊也不难吧?我来看看你脸皮破了没有?” 周安打趣着,故意凑近周剑的脸去看。 今天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周剑还说他不好意思一个人摆摊,怕遇见同学。 当时周安就说:“你脸皮这么薄啊?那行!今天螺蛳卖完,我过来看看你脸皮有没有羞破!羞破了,我赔你!” 此时的打趣,呼应的正是出发之前的话题。 周剑嘿嘿笑着,往后仰,伸手把今天卖的钱都递给周安,一个原本装奶粉的小铁罐。 周安接过钱罐,随手从里面拈了一张二十的扔在周剑怀里,“这二十奖励你的!好好攒着,将来娶老婆!呵呵。” “二十块钱攒着娶老婆?大哥!这么个攒法,我有生之年还能娶上老婆吗?” 周安一边把钱罐收进电瓶车座位下面,一边回:“要不然呢?起码有个指望吧!难道你还能指望国家给你发老婆?” 兄弟俩嘿嘿直笑,短短几天,兄弟俩都已经习惯了互相胡说八道,别说,虽然扯得没边,但生活还真的多了挺多乐趣,连带着干活也不再觉得有多辛苦。 …… 回去的路上,从县城离开不久的乡间公路上,月色下,一辆三轮摩的停在路中央,一个瘦瘦的中年人在发动机那里埋头折腾。 一脚接一脚地使劲踩启动杆,发动机就像打喷嚏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地闷响,但就是无法真正启动起来。 骑电瓶车的周安和骑自行车的周剑一路说说笑笑,正要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周安目光一瞥,忽然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摩的旁边。 周安一怔,下意识停下电瓶车,“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呢?车坏了?” 原来,站在摩的旁边带着小孩的,正是秦梅杏,她脚边抱着她一条腿站着的,正是她和周金宝的儿子,此时这小子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地抱着秦梅杏大腿,听见周安的声音,小家伙也只是抬眼猫了一眼,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往前一啄一啄的。 “安子?你们从县城回来?” 看见周安,秦梅杏一阵惊喜,然后才回答周安刚才的问题,“光耀这两天发烧,在门口的小诊所里打了好几针了,一直没有效果,今天下午我干脆带他去县医院打吊针,这不,最后一瓶药水吊完,就这时候了,本来是坐打压机回家,结果这打压机又坏在这路上!师傅修了半天了,都还没修好,唉!” 秦梅杏叹息不已,神情很无奈。 打压机,是本地对三轮摩的的称呼。 “原来是这样,那……姐!要不,我载你们回去吧!让光耀蹲我电瓶车前面,你坐我后面,就是挤了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上车!” 至于让周剑载一个? 周安脑中念头闪了一下,就放弃了。 因为周剑毕竟才14岁,骑车带秦梅杏估计带不动,带秦梅杏儿子周光耀吧?看周光耀这小子此时蔫蔫的样子,估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什么时候掉下来都不知道。 至于让秦梅杏骑车带周剑,或者别的什么方案,周安懒得一一去想,干脆直接问她要不要坐他的电瓶车。
第42章 撩一把
秦梅杏微一迟疑,便笑着点头,然后从随手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五块钱递给还在那里跟启动杆较劲的摩的师傅。 “师傅!我们就坐到这儿吧!我遇到村里邻居了,这五块钱给你可以吧?” 摩的师傅回头看看她,又看看周安、周剑,接过钱,无奈点头,“行!谢谢你了还给我钱,我这也没把你送到地方……” “没事,车子坏了,你也不想的对吧?可以理解的!” 秦梅杏跟摩的师傅把话说好,就抱着孩子往周安这里来,先把孩子放在电瓶车站脚的地方,孩子生病,又让他蹲在这狭小的地方,有点哼哼唧唧,不情愿,秦梅杏安抚几句也就好了。 放好孩子,秦梅杏抬头看向周安的时候,随手将一缕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对周安笑了下,“安子!那就谢谢你了!” 周安回以笑容,“上车吧姐!跟我还客气什么?都是邻居!” “嗯,好!” 秦梅杏一手拿包,一手提了下裤脚,然后才抬腿跨上周安的电瓶车后座,周安也配合着将电瓶车微微往她那边倾斜。 诸位都知道,周安这电瓶车后面是改装过的,加装了一个钢筋焊制的大框,有点像送外卖的电瓶车后面的箱子。 这么大一个框装在电瓶车后面,这电瓶车的座位自然就小了。 周安虽然身形还没有长开,挺单薄,但秦梅杏不单薄啊!尤其胸怀伟大,于是,当她一脚跨上车后座的时候,某个部位就不可避免地擦在周安背上。 什么叫猝不及防? 你好好的走在大街上,天上一只鸟儿飞过,一泡屎突然拉在你头上,可以称得上猝不及防! 你正津津有味地看一个小电影,电影画面里突然冒出一个血盆大口的鬼脸对你尖叫,你吓得菊花一紧,也可以称得上猝不及防! 周安本来什么都没想,就等着秦梅杏上车,结果后背突然被她某个部位这么一擦,对他来说,就是猝不及防的! 当时就有一道电流从他头皮上掠过,忽然打了个激灵。 呼吸都为之一顿。 “我好了!开车吧安子?” 不经意间对周安产生暴击的秦梅杏并没有察觉有何不妥,温热的双手搂住周安的小蛮腰,示意他开车。 旁边看着的周剑已经先一步骑车出发,他自行车速度慢,很自觉就笨鸟先飞。 “好!光耀!蹲好了啊!” 周安抿了抿嘴,眨了眨眼,提醒一句蹲在前面的小孩,然后赶紧开车。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秦梅杏坐在他后面,车子座位又小,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夏天大家衣服穿的都少,还好是晚上,否则秦梅杏肯定会注意到他脸皮已经红了,以及另一处的丑态。 偏偏秦梅杏似乎毫无察觉,也毫无异样,一路上还跟他闲话家常。 诸如:“安子!听说你最近一直去县城卖五香螺蛳,生意还好吧?” “你爸身体怎么样了?恢复的还好吗?” 等等!各种问题。 周安嘴上配合着一一回答,心里却早已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他对女人的爱好有点特别,可以用爱好广泛来概括! 重生前的三十年,在他人生的不同阶段,分别喜欢过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女人,甚至各种性格的都喜欢过。 比如十几岁的时候,他梦里经常出现的就是秦梅杏! 她光洁的鹅蛋脸,葫芦形的身材,曾一次又一次进入他的梦乡,在梦里陪他度过不少羞耻的快乐时光。 二十出头的时候,他曾一度喜欢上身材高挑的长腿妹子,无论是冰山美人,还是活力四射的外向型性格,他都生冷不忌。 二十五岁之后,他惊觉自己的爱好似乎更广泛了,竟然觉得十七八岁的青春美少女最可爱。 …… 曾经,他的爱好是那么的广泛,只是,重生前,他的性格偏于内向,并不曾真的放纵自己,一切都只限于想象。 恋爱的时候正经恋爱,结婚之后,忠于另一半。 而今,他重生回来,不知不觉中,性格已经有所改变。 比如和弟弟周剑在一起的时候,他最近就喜欢随意开玩笑。 因为他忽然觉得放松一点活,会轻松很多,即便生活依然忙碌辛苦,但心怀放开了,便觉天高地阔,所有的辛苦都不算什么,反而觉得辛苦一点、忙一点挺好,充实! 周安一边陪秦梅杏闲聊,一边微微走神,不知不觉中,就把一个人骑自行车的周剑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并且,神奇的是周安和秦梅杏还都没有发觉。 话题总是由秦梅杏发起,终于,又一个话题聊完,她一时没找到新话题接上,两人之间便陷入短暂的沉默。 关系不是太熟的两个人近距离在一起的时候,沉默会让彼此都不自在。 于是,沉默数秒后,周安想了想,找了个话题。 “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这么年轻,真打算就这么带着光耀,伺候光耀爷爷、奶奶一辈子了?” 这话题找的刁钻,直接触碰到秦梅杏心中最空虚的地方。 如果现实是一款游戏,那么,周安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已经对秦梅杏产生会心一击,成功破开她的心防。 轻叹一声,秦梅杏苦涩道:“要不然呢?我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丢下光耀和他爷爷、奶奶,改嫁?还是带着光耀、丢下他爷爷、奶奶改嫁?像周剑他妈妈那样?然后过些年,光耀落得跟周剑现在差不多?” 周安答不上来。 只是说:“但你就这样下去,你不累吗?姐!别的不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想男人吗?” 这话一出口,周安脸色就微微一变,心里懊恼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这大晚上的,两人又贴这么紧,这不是撩吗? 但懊恼之余,他又惊讶察觉自己心里还有点儿小兴奋?撩秦梅杏,自己这么嗨皮的吗? 身后的秦梅杏似乎也懵了下,片刻后,搂着周安腰间的右手轻掐了他一下,啐道:“说什么呢?你才多大?这是你我之间能问的问题吗?不学好!” 周安脸皮发热,但心里已经找到圆话的借口。 “姐!对不起啊!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想要一个男人的肩膀靠一下吗?毕竟你再坚强,也是个女人啊!总也有虚弱的时候,对吧?”
第43章 一个拥抱
秦梅杏的心灵大概受到触动,周安感觉到她在沉默。 就在周安想是不是这个问题坏了她的心情,准备要道个歉的时候,秦梅杏出声了,声音有些感慨、飘忽。 “怎么不想?你说的对,哪个女人不想有一个肩膀能依靠?如果能小鸟依人,哪个女人想独自撑一个家呢?可惜,姐命不好,当年周金宝父母托人去我家提亲的时候,我爸妈被周金宝父母许诺的彩礼打动,根本就没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嫁过来!然后拿着那些彩礼钱给我大哥娶媳妇!唉!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想折腾了,我现在只想把光耀养大,看着光耀以后过得能比我好,姐就知足了……” 这些应该是秦梅杏心底的真话,周安听着,不由生出些怜惜之心。 “姐!可惜我比你小太多,要不然你这样的好女人,我肯定追回家做媳妇!” 这话出口的时候,周安的心有点颤,因为心虚,怕秦梅杏翻脸教训他,到时他必然无地自容。 但尽管有点心虚,他还是鼓着勇气说出口。 因为,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在他眼里,秦梅杏确实是个好女人,秀外慧中的那种,他周安上辈子没娶到这样的媳妇,一直深以为憾,这一世,他和秦梅杏虽然不可能,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想说出心里话。 就当是夸她的话吧!怎么理解看她自己,或许她不会生气呢? “呵,你呀?” 秦梅杏果然没有生气,她失笑了,周安从她笑声中感到她心情变好,似乎,她并没有当真,只以为这是他在变着法地夸她。 忽然,她搂着周安小蛮腰的双手往前搂来,将他抱了个满怀,她整个人都轻轻覆在周安背上,轻叹道:“唉!姐知道你是安慰我,但姐还是很高兴,谢谢你安子!” 周安能感觉到她将脸偏着也靠在他肩上,一缕发丝被风吹乱,胡乱在他脖子上拂着,有点痒。 周安能感觉秦梅杏这个拥抱没有别的意思,但他身子还是僵住,有点不敢动。 因为她无意中又用一对凶器顶着他脊背。 此时此刻,周安心猿意马,如同被绑匪用匕首顶着后背,一动也不敢动。 但与被绑匪挟持不同的是,他希望被秦梅杏挟制的时间尽可能地长一些。 只可惜,县城距离周家村的路就那么长,周安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电瓶车就到了村头。 秦梅杏下意识坐起身子,尽量拉开与周安的距离,周安微微回头,看见她脸颊微红着,在无声地整理微微有些乱的头发。 怅然若失的失落感涌上周安心头。 生平第一次,他恨周家村离县城太近了。 以前他都是叹息周家村离县城太远,做什么都不方便。 “安子!我和光耀就在村头下吧!大晚上的,让人看到不好!” “行!好!” 周安把车停在村头,秦梅杏下车来抱儿子光耀的时候,她和周安才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 周安摸了下孩子的额头,“姐!光耀的烧好像退了!” “是吗?那太好了!” 秦梅杏也摸了摸儿子脑门,露出高兴的笑容。 “那,安子!我和光耀就先走了,今晚谢谢你!” 秦梅杏抱起孩子,最后对周安道谢。 周安微笑点头,“行了,姐!以后跟我别这么客气行吗?学雷峰的我,不想被人这么感谢!” “扑哧!” 秦梅杏被他成功逗笑,笑眼扫了他一眼,点点头就抱着孩子进村了。 看着她摇曳的背影消失在村头的夜色里,周安准备骑车回家的时候,才惊觉堂弟周剑呢? 错愕四顾,“小剑?” 周安在村头等了七八分钟,骑自行车骑出一头汗的周剑才姗姗来迟,出现在他视线里。 “大哥!你车也骑得太快了吧?我在后面喊你骑慢一点,等等我,你反而跑得更快了,你什么意思啊哥?故意的是吧?” 周剑一骑到近处,就斜眼对周安抱怨,周安摸摸头,有点尴尬。 “你喊了我吗?” “喊了!喊了好几声!” “那肯定是你声音太小了,我反正没听见!”周安把锅甩给周剑。 “哼!” 周剑不爽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这位恬不知耻的大哥,率先骑车进村。 周安看着周剑气呼呼的样子,呵呵一笑,他知道周剑一会儿肯定会消气,撑死了能持续一天而已,骑车回家的时候,他倒是一直在回味今晚被秦梅杏抱在怀里的那种感觉。 嗯,很有安全感! …… 回到住处,周安拿出钓子和铁锹,喊周剑一起出去下钓子的时候,气还没消的周剑冷哼一声,但还是走过来从周安手里夺过装钓子的塑料桶率先出门。 就是脸拉得有点长,满脸的“宝宝不开心,快来哄我!” 然并卵,周安早就把他吃得死死的,还会哄他?真是想多了! “小剑!快捡蚯蚓!你快一点!” “走啦!二货!磨磨蹭蹭的生孩子呢?” “我打手电筒,钓子你来下!快点!看着我做什么?你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会改变主意?快点快点!别告诉我你还不会?你智商没低到这个程度吧?” ……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周剑敢怒不敢言,委屈之下,嘴巴翘得都快能挂油瓶了。但偏偏他越是不消气,周安就越是吩咐他做这做那,一张嘴就像开了光似的,竟然罕见的妙语连珠,顶得周剑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因为细究的话,周安话里没有一个脏字,可就是每一句都噎得他想翻白眼,气呼呼的周剑做事、走路就都带着些情绪,这不,因为昂着头气呼呼地往前疾走,忽然一脚在田埂上踏空,一脚踩进田埂上的一个排水用的缺口,一头跌进毛豆丛里。 周剑脑袋都跌懵了。 而大哥噎死人不偿命的毒舌还没放过他。 “你二啊?眼睛长着出气用的吗?这么大一缺口,你瞄准了踩进去的吧?怎么样?爽歪歪吗?” “泥垢了!大哥!你再这样讽刺我,我、我……” 又气又委屈的周剑翻身坐在田埂上想放点狠话,我了半天,却没找到合适的威胁词,郁闷得差点哭出来。 周安这才收敛笑容,走过去伸手给他,“起来吧!我可以不讽刺你,但条件是你不许再生气了,行吗?” “哥!不带你这样的,明明是你不对,还不允许我生气了?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周安笑着摸了摸他头,周剑赌气一偏头,摆脱他的臭手。 “傻瓜!谁说你没有生气的权利了?你有啊!只要你能无视我的毒舌……” 周剑:“……”
第44章 这时候打价格战?
次日,周安买回来的螺蛳剪尾机真正发挥出效用,一个小时不到,在它咔咔的运转声中,超过平时两倍的螺蛳尾巴被剪好。 周安和周剑都很高兴,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螺蛳煮好后全部卖出去,就是上千块钱。 而且,他们这些螺蛳都是自己用探子去河里探的,加工好的五香螺蛳成本极低,上千块的营业额,几乎全是利润。 “大哥!咱们这是要发财呀!” 周剑眼睛发亮地看着这些剪好尾巴的螺蛳说。 “所以你晚上给我好好卖!嘴巴给我放甜一点!见到年龄比你大的,男的叫帅哥或者叔叔,女的就叫美女或者大姐!嘴巴甜一点没亏吃!” 周安传授着生意经。 周剑连连点头,忽然有个疑问,“大哥!不对啊!女人只叫美女和大姐?万一是四五十岁的女人怎么办?也叫大姐?人家会骂我没大没小的!” 周安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女人最怕什么?” “什么?” “老啊!越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越是怕老!你嘴上叫她们大姐,她们嘴上骂你没大没小,但心里肯定高兴!说不定本来不想买你螺蛳的,都会买一份!懂不懂?真是个棒槌!” “那如果来了六七十岁的老奶呢?我也叫大姐?” 周剑这话音未落,周安就拍他脑勺一下,笑骂:“你二啊!脑筋这么死怎么长大的?自己不会变通?看来学校对你的教育很失败啊!” 周剑摸着头,嘿嘿傻笑。 …… 当天晚上晚饭后,兄弟俩准备就绪,出发去县城。 周安一桶螺蛳九分满,周剑一桶七分满。 出发的时候,周安跟周剑说:“你先卖着!我那里客流量大,如果我先卖完了,我会过来从你这里匀一些再回去卖!” 听了这话,周剑才吁了口气,笑道:“大哥!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这是周安小生意扩大后的第一战,关乎着兄弟俩之后的信心。 如果今晚这些螺蛳都能卖完,他们以后就有信心每天备这么多货,反之,如果这头一炮没有打响,明天的备货量可能就要减一些了。 说实话,周安心里其实也没十足的信心。 一来,周剑去卖的县一中目前毕竟处于暑假期间,大部分学生晚上都不上晚自习,因此客源有限。 二来,美食街那边的生意,据说过了晚上十点,客流量也会明显下降,十一点以后,更是客源稀少,大部分摊位都会在那个时间收摊回家。毕竟银马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夜市生意肯定没法与大城市相比。 但有什么办法呢?他爸妈把他生在这个小地方,没的选择。 他现在这个年纪,如果说要去大城市做生意,他爸妈肯定不准,而且,他这个五香螺蛳的生意,一旦去大城市做,也许每天卖的量能多一些,但货源却只有去买了,最后的利润很可能还不如他在家乡卖的。 而且,大城市复杂,如果再遇到像大黑鱼那样的竞争对手,私下里找他麻烦,他人生地不熟,可能就真没办法应付了。 人离乡贱,这句古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帮周剑在一中门口摆好摊位,周安就来到美食街。 还是原来的地方,摆在卖烧饼的鲁大爷旁边。 结果,周安还在从车上往下搬螺蛳的时候,旁边的鲁大爷就对他努努嘴,示意周安往斜对面看,并低声告诉他,“安子!你看对面大黑鱼那里!唔,他螺蛳降价了,估计你要是不跟着降价的话,今天晚上你这些螺蛳恐怕就难卖咯!” 周安皱眉望向斜对面的大黑鱼摊车。 果然看见他三轮电瓶车上焊接的摊位玻璃上,贴的五香螺蛳标价变了。 之前,周安来这里卖螺蛳,就是根据大黑鱼的标价来卖的,可如今,大黑鱼突然把五香螺蛳降价了。 降到10元/份。 “安子啊!你降价吗?不降的话,估计你今晚这些螺蛳一半都未必卖得出去!但话又说回来,你就算跟着降到10块钱一份,估计还是不行!” 旁边鲁大爷唏嘘着叨叨,但他这话说的似乎自相矛盾,周安不解望他。 鲁大爷横移半步,靠近周安低声解释:“安子啊!螺蛳是你卖的唯一东西,但大黑鱼不一样啊!他主要卖的是小龙虾!他只要小龙虾能赚钱,螺蛳这里就算不赚钱,他也撑得住,所以你就算跟着也降到10块钱一份,他如果想害你,他还是可以继续降价,降到8块、甚至5块钱一份,他都无所谓的!而你呢?你能跟着他那样胡乱降价吗?你能降到10块,还能降到5块吗?” 鲁大爷的分析令周安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鲁大爷分析的很有道理,大黑鱼真的可能那么干。 周安又望向大黑鱼那边,正好大黑鱼也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大黑鱼神情轻蔑,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又是夜晚,周安看清楚大黑鱼的眼神,但他就是感觉大黑鱼的笑容里有种挑衅的味道在。 他是故意的! 周安心里得出这样的判断。 那么,如今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选择已经摆在他面前。 ——降价?还是不降价? 跟着降价的话,如果大黑鱼继续降价,真降到8块或者5块,他怎么做?还跟着降吗? 如果不降,今晚这些螺蛳还能卖出去吗?今晚他这里的螺蛳加上周剑那里的,可是平时两倍的量! 周安发现自己陷入两难,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不妥。 大黑鱼老实了一段时间,竟然学聪明了,开始跟他打价格战。 做生意的,没谁喜欢打价格战,因为价格战就算能伤敌,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纯属损人不利己,除非有把握能把竞争对手彻底打垮,最终达到独霸市场的目的。 大黑鱼这次是下决心要把我拖垮吗? 肯定是了!就像鲁大爷说的,大黑鱼的主营生意是小龙虾,螺蛳是他附带卖的东西,他亏得起! 周安自问,自己的螺蛳生意成本极低,就算卖5块钱一份,也依然有的赚。 但,思索片刻之后,他排除打价格战的选择。
第45章 堪称惨淡
“那夜我喝醉了酒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我迷醉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你的表情, 忘记了当时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冲动的惩罚》,这个夏天很火的一首歌,刀郎的成名曲,此时,大黑鱼一边在给客人打包一份螺蛳,一边快活地哼唱着,表情美得就差鼻涕冒泡了。 不时神清气爽地瞥一眼街道对面干坐在那里的周安。 “你的螺蛳!走好啊!” 把螺蛳递给摊车前的客人,客人还没走远,心情极好的大黑鱼就扭头跟身边的媳妇说:“怎么样?我就说这招管用吧?看看对面那小赤佬!蔫了吧?跟老子斗!老子让他输得帽子没顶、裤子没裆!还治不了他了还!嘁!” 大黑鱼媳妇黑瘦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轻笑说:“你上次就该这么干,动手打人才是下下之策,要不然这里的管委会怎么可能警告咱们啊?” 大黑鱼嘴角一翘,“现在这么干也不晚!哼!” 街道对面,周安冷着脸坐在摊位后面,偶尔才卖一份螺蛳出去,大部分时间就看着斜对面的大黑鱼卖了。 大黑鱼今晚的螺蛳降了价,他这边却没有,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里,大部分买五香螺蛳的食客,多数都被吸引过去。 事实证明,不少食客都抵挡不住低价的诱惑。 “嘿嘿,小安子!我就说吧!大黑鱼那里降了价,你这里不降,你今天晚上肯定不好卖!要不,你也跟着降吧!也降到10块,就以你最近这段时间卖出来的口碑,只要你也卖10块,生意肯定还是你的!到时候如果大黑鱼继续降价,那到时候再说嘛!万一他不再降了呢?你说是不是?” 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一边给客人拿烧饼,一边唠唠叨叨地给周安出主意。 今天晚上他的烧饼生意都比周安的螺蛳生意好了,之前那些天,他的烧饼生意可跟周安的生意没法比。 就这一点对比,就可以想象周安今晚的生意淡成什么鸟样了。 待他唠叨完,周安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爷!拜托你下次叫我安子的时候,前面别加那个‘小’字好吗?我有把,不是太监!” “噗……” 接过烧饼正准备离开的女子笑喷,鲁大爷也被逗笑,一边笑一边摆着手说:“好、好!安子!我以后不叫你小安子了好吧!我老人家也拜托你别这么逗我笑,要是让客人看见我笑喷出来的口水溅到烧饼上,以后我这烧饼生意就没法做了!” 顿了顿,鲁大爷又说:“不是!小安子……” 见周安面无表情地瞪他,鲁大爷赶忙改口,“不,安子!安子啊!我说,我刚才说那么多话的重点你没听进耳吗?你怎么就注意到一个称呼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劝你还是降价吧!大黑鱼要跟你恶性竞争,以本伤人,你不奉陪,生意可就做不了了!” 周安收回目光,冷眼望着大黑鱼那边人来人往的生意,淡淡道:“他是自己找死,大爷!你就等着看吧!先让他得意两天,两天后你再看!” “呃?你是有什么对策了?快说来听听!” 别看大爷年纪不小,好奇心还挺强。 可惜,周安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 “过两天你再看就知道了!” …… 今晚周剑在县一中门口的生意还行,一份一份地卖的挺开心,更开心的是今晚还有几个昨天买过他螺蛳的回头客。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昨晚第一个买他螺蛳的那个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 这少妇容貌其实只能算中等偏上,眼睛不大、嘴唇也略微有点厚,个头也只是中等偏上,但周剑两次看见她,却都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因为这少妇皮肤很白很细腻,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珠乌黑很有神,葱葱玉指都能看得他心中小鹿撞得鼻青脸肿。 尤其是她的声音,软软的,听她说话的声音,周剑感觉仿佛有一支鹅毛在他心尖上轻轻地挠。 今晚她来买螺蛳的时候,还笑着夸了他一句,“小伙子!你这螺蛳挺好吃的,再给我来一份吧!” 当时周剑听得很高兴,但抬头目光一与她含笑的眼睛相接,他就心中一慌,赶忙低下头装作给她盛螺蛳的样子,眼睛余光却意外瞥见她右脚脚踝上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线,红线上几颗珍珠大的小金珠。 红线、金珠,越发映得她脚踝处的皮肤白的耀眼。 一直到这少妇买好螺蛳走远了,周剑的目光都没能从她背影上拔离。 也许是欠缺母爱,也许是他发育的好,14岁的周剑今晚一颗心被那少妇勾走了。 他竟然能像成年男人那样,欣赏的到这位少妇的美。 女人味? 知性美? 周剑说不清楚,他就是觉得那貌似相貌一般般的少妇无一处不美。 因为心思久久沉浸在少妇身上,周剑今晚卖螺蛳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但架不住今晚来买他螺蛳的人多。 个把小时,就卖掉小半桶。 快九点半的时候,他桶里的螺蛳就已经快要见底。 直到这个时候,周剑才回过神来,看看桶里不多的螺蛳,又看了看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见时间差几分钟就九点半了。 他微微皱眉,疑惑自语:“都这个时候了,大哥那里的螺蛳应该卖完了吧?怎么还不到我这里来拿螺蛳呢?不是说好的卖完了就过来拿嘛!” 少年人觉多,这个时间点,他有点困了,想着早点卖完回家睡觉呢! 他哪里料到这时候美食街那边,周安的桶里还有大半桶螺蛳没卖出去呢! 斜对面大黑鱼的螺蛳终于卖完了,想买螺蛳的食客终于只能来周安这儿,但周安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时间点,美食街的客流已经明显稀疏,几个生意好的摊位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就连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也打着哈欠说:“安子啊!老头子我再陪你半个小时,然后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后面没什么客人了,半天等一两个客人,简直是在卖阳寿!不值当!” 周安看着自己桶里还没卖出去的大半桶螺蛳,脸色不大好看。
第46章 周安的对策
卖烧饼的鲁大爷言而有信,果然陪周安到十点的时候,他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推着烤炉回家。 周安见了,想了想,摘了只方便袋舀了一大份螺蛳递给鲁大爷,“这份螺蛳给你带回家吃吧!别推辞,反正我今晚看样子也卖不完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嘿嘿,那老头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鲁大爷挺高兴。 周安笑笑,坐回原位。 他在想,天气这么热,他这生意需要尽快买一只大冰柜了,以后如果再出现像今晚这样的情况,煮好的螺蛳一天卖不完,晚上回家放进冰柜,第二天热一下,完全可以再卖,但今天肯定不行了!家里别说冰柜,冰箱都没一只,卖不完的螺蛳,在常温下留到明天晚上卖的话,味道肯定就不正了。 卖吃的东西,味道不正,如果还坚持往外卖的话,那是砸自己的招牌,名声很快就会败坏,再红火的生意也经不住那样干,重生前他做厨师十几年,大大小小的饭店他都工作过,见过不少原本红火的店面,因为老板舍不得处理一些变味的食物,最终门可罗雀,不得不关门大吉。 “安子!我先回了啊!” “嗯,好走!” 鲁大爷回去了,美食街上还在营业的摊位已经少了一半左右,就连对面大黑鱼的摊车也收拾收拾回去了。 周安依然守着自己的摊位,看着食客越来越少的街道渐渐变得空旷,天气也渐渐变了,夜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大,卷起街道上一些塑料袋、纸片飞上半空,又落回街面。 “今晚不会要下雨吧?” 旁边卖凉面的摊主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夜空,皱眉说。 周安也有这样的预感。 周剑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他骑着自行车带着两只空桶,皱着眉头骑到周安摊位前面,伸头往周安装螺蛳的桶里一看,讶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你这螺蛳怎么还剩这么多呢?平时不是早就卖完了嘛?今晚美食街没什么人来吗?” “别废话!过来陪我再卖一会!” 周安没好气地说着,瞥了瞥周剑自行车后面的两只桶,“你都卖完了?” “嗯,今晚我那里生意不错!都卖光了!” 周剑说着,下车把车推到周安身后放好,走过来把一只小布包递到周安面前,“吶!大哥,今晚卖的钱都在这儿了,你数数?” 周安接过来,捏了捏钱包的厚度,随手放在自己脚边,“回家再数!” “行!” 周剑回身将自行车上装蚌壳的白桶拿下来,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坐在周安身边,疑惑低声问:“大哥!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在县一中门口一桶螺蛳都卖完了,你这里怎么还剩半桶呢?平时你这里不是很好卖嘛?还好我今晚卖的还行,要不然咱们今晚不是要带一桶螺蛳回去?我说我在那边等得花儿都谢了,你怎么还不去我那里拿螺蛳呢!原来你这里今晚生意差到这个程度……” 周安沉着脸,瞥他一眼,“大黑鱼今晚螺蛳降价,10块钱一份,吃螺蛳的多数都去买他的了!” 大黑鱼是谁,周剑之前陪周安在这里卖了好几天,早就听说了,毕竟同行是冤家,这美食街上卖五香螺蛳的,就周安和大黑鱼两个摊位,俩摊位又是斜对面摆着,周剑自然不会没注意到。 “啊?10块钱一份?恶性竞争啊!那,大哥你没跟着降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咱们的生意被大黑鱼抢去?” 周剑有点激动起来。 周安轻哼一声,“价格降下去容易,再想涨回来可就难了!客人意见会很大的,再说了,我如果跟着降到10块,大黑鱼继续往下降怎么办?我再跟着降吗?鼻子被他牵着走?咱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跟人赌气的!” “可是,大哥!你不跟着降还能怎么办?你看看!今天晚上你没跟着降,生意就被大黑鱼抢去那么多了,现在还剩这么多螺蛳,可怎么办啊?” 周安望着街道对面大黑鱼原本摆摊的地方,冷声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陪他打价格战!” 周剑眉头一扬,“大哥!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吗?咱生意都被人抢走一大半了!咱们螺蛳是自己去河里探的,成本肯定比大黑鱼的低,他要打价格战,咱们就陪他打嘛!怕他个鸟!” 周安平静的双眼看向他,“打蛇要打七寸!五香螺蛳不是大黑鱼的七寸!他想用五香螺蛳跟我打价格战,他想的美!” 周剑疑惑地看着周安,嘴巴微张,眉头皱着,一时没听明白周安的意思,他只觉得大哥这时候的表情看着平静,但那种平静的目光配上平静的表情,周剑有点不敢直视,忽然,他明白了周安的意思。 讶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在小龙虾上跟他打价格战?可是咱们不卖小龙虾啊?” 周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咱们很快就会卖了!” 周剑:“……” 呆了一会,周剑脸上闪过兴奋和担忧的神色,下意识靠近周安身旁,低声说:“大哥!咱们真要卖小龙虾吗?可是,你有做麻辣小龙虾的手艺吗?大黑鱼的小龙虾听说味道不错的,咱们也卖的话,要是没他做的好吃,就算打价格战,恐怕也抢不了他多少生意啊!小龙虾40块钱一份,舍得吃这个的人,可不会为了省几块钱,而买味道差的!”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行了,别废话了,今天晚上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买螺蛳了……” 周安说着,伸手拿来一只蚌壳,舀了一份递给周剑,“既然卖不出去,就送人做个人情吧!这份你端过去给旁边卖凉面的夫妻!”| 周剑有点懵,也有点舍不得,“大哥……” 周安瞪他一眼,“快去!废什么话?送给人家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别东西送了,还没落到人情!” 说着,周安又拿一只蚌壳舀了一份,自己端着送到对面麻辣烫店里,递给正坐在摊位后面数钱的老板娘,“阿姨!这份螺蛳送给你孙女吃!” 老板娘闻声抬头,很惊讶,“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我给你钱吧!” “不用不用!阿姨您别这么客气,您要给钱,我就不卖给您了,我走了啊!”
第47章 他爱健身
兄弟俩把附近十几家店面都送了一份螺蛳,桶里还剩好几斤。 “大哥!还剩这么多怎么办?” “回家!先回家再说!” 兄弟俩收拾好东西,骑车回家。 经过周重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周重的房间窗户还亮着灯,周安对周剑说:“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 一边说,周安一边停下电瓶车。 “哦,好!” 周剑有点疑惑,想问,但张了张嘴还是没问,点点头先骑车走了。 周安下车后,拿了个蚌壳舀了一份螺蛳,走到周重房间窗户那里敲了敲窗。 “谁啊?” 房间里传来周重的声音。 “我!胖重把窗子开一下!” “安子?” 房间里传来动静,很快一扇窗户就从里面推开,露出周重圆圆的胖脸,疑惑地看着周安,问:“安子!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周安把螺蛳递进窗子,“送你吃的!拿着吧!” “啊?安子!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 周重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已经接过那份螺蛳,周安笑笑,“跟我还客气什么?给你你就拿着!” 准备告辞的时候,周安瞥见周重手里拿着一本翻开一半的书,周安很意外,“胖重!没看出来啊!这大晚上的你还看书?” 胖重闻言,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嘿嘿傻笑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小说!今天跟人借的一本小说!” 说着,他还把书封面亮给周安看了一眼。 ——《光之子》。 周安还看到唐家三少四个字,微微失笑,周安点点头,“行!那你继续看吧!一边吃螺蛳一边看小说不错的!” “嘿嘿!” 周重嘿嘿傻笑。 周安不再跟他废话,摆摆手就走了。 本来他还想给周淼那位长腿表姐送一份的,不过刚才经过周淼家的时候,见他家窗户都黑了,估计都睡了,就打消这个念头。 经过二叔周太清家门口的时候,倒是看见堂弟周阳的房间窗户亮着灯,但周安只扫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一直把车骑到梁宇养猪的地方,周安拿了只蚌壳,舀了一份端过去。 梁宇正准备睡觉,看见周安端一份螺蛳进门很意外。 “宇哥!今天生意不大好,剩了些螺蛳,这一份给你吃着玩!” 周安放下螺蛳就准备告辞,梁宇愣了一下,露出笑容,道:“安子!坐!喝口水、陪我聊会儿!” 周安眨了眨眼,笑了,“行!那我就坐会儿!” 梁宇拎出竹床下的红色开水瓶,烫了烫他自己喝水的茶缸,然后才倒了半缸水递给周安。 他住的草棚里也没凳子,两人只能并排坐在他的小竹床上,草棚开了个窗子,窗边倒是有一个木头钉的小桌子。 真坐下来了,周安发现梁宇双手按着大腿,神情不大自然,接连几次开口,说的都是很没营养的话。 “喝水!” “哎!好!”周安应着,但缸子里刚倒的开水滚烫,他可不敢真喝。 梁宇见周安答应着,不喝,才反应过来,本来就黑的脸皮微微发红。 “来!吃螺蛳!” 端过螺蛳请周安吃的时候,周安和他都又尴尬,因为这螺蛳是周安刚才送的。 梁宇脸皮更红了。 但他还在努力找着话题,“安子!你最近的生意还好吧?” “嗯,还行!” 周安心里有点崩溃,刚才他送螺蛳的来的时候,就跟梁宇说了,他今晚生意不大好,螺蛳没卖完,所以才给他拿一份过来的,梁宇这时候竟然问他生意还好? 刚聊这几句,周安就发现了,梁宇是在没话找话,也许是一个人养猪太久了,平日里又没有朋友,梁宇根本就不会跟人聊天。 “宇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怎么打发时间啊?要不,等你这些猪卖了,买个电视吧!要不然你这也太无聊了!” 见梁宇真不会聊天,周安心里暗叹一声,开始主动找话题。 果然,周安注意到他主动挑了话题之后,梁宇轻轻吁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电视啊,我不爱看电视!平时没事,我就健健身,或者看看养猪的书!” “健身?养猪的书?” 周安下意识看了看梁宇露在短袖外的胳膊,确实肌肉分明。 “嗯,草棚外面有一个石锁,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我爸以前教过我怎么玩!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到健身,梁宇来了话兴。 “行!看看去!” 周安也确实了被勾起兴趣。 “那你跟我来!” 梁宇带头出了草棚,到了外面,周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只长方体的石锁在草棚旁边的阴影里,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见。 看上去至少有几十斤重,周安有点咂舌,“这么大?这东西怎么玩啊?” 周安感觉这么大的石锁,最多也就双手拎起来再放下去,以他的小身板,估计拎起放下三五次,就拎不动了。 “我玩给你看一下!很简单的!” 梁宇笑着上前,单手就提起那只大石锁,那么大一只石锁在他手里,好像电影里的道具似的,周安呆呆地看着梁宇提起那只大石锁后,顺势往上空一抛,抛到两三米高,落下的时候,他另一只手顺势一探,就把那石锁捞在手里,顺着石锁下沉的势头,他手臂下落,眼看石锁就要落地的时候,他手一提,又将那石锁荡起来抛上半空。 …… 差不多一分钟,周安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那只大石锁在梁宇手里像玩具似的,一会儿抛上半空,一会儿又落到他手上,并且,他还在不断走动,有时候还转个身再把半空中落下的石锁接住。 死沉死沉的石锁,竟然真被他玩出了好样,杂耍似的。 但最后梁宇随手一扔,将那大石锁扔回草棚阴影里的时候,周安分明听见一声闷响,地面都被砸陷下去一截。 而此时梁宇只是微微气喘,“怎么样?你要不要也玩两把?” 周安苦笑摇头,“算了吧宇哥!我不喜欢玩石头做的玩具!这你还是留着自己玩吧!” 梁宇被逗笑,公鸭嗓子嘎嘎地笑了两声。
第48章 准备中
这天晚上周安没再出去下钓子,回到周剑这里洗洗就上了床。 上床之前,周安跟周剑说好,明天探螺蛳的任务交给他,周剑虽然苦着脸,但还是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周安就独自骑上电瓶车去了县城。 他要去打听一下鲜活小龙虾的价格,顺便还要买一些做麻辣小龙虾的调料回去,嗯,一些厨具也需要添置,还有一些其它东西,总之,做麻辣小龙虾需要用到的东西,比做五香螺蛳复杂多了。 大黑鱼徐绍勇那种现烧现卖的小龙虾做法,周安是看不上眼的。 放点葱姜蒜、干辣椒、花椒粉什么的炒炒、煮煮,那样没技术含量的做法,周安肯定没兴趣模仿。 这也是他有信心抢走大黑鱼小龙虾生意的底气所在。 重生前,他从厨十几年,小龙虾他也是做过的,只是,他的做法比较复杂,需要的调味料和各种配料也比较多,他需要好好准备。 周安清晨空车去的县城,中午回来的时候,车后面的大框里装满了,连带着电瓶车放脚的地方也放了一只不锈钢桶,桶里放了满满两桶大豆油。 进村之后,回头率百分百。 但凡看见他车上那么多东西的,都侧目不已。 好奇的询问声也不断响起。 “安子!你发财了啊?一次买这么多东西?” “太虎家的!你家要办酒席吗?买这么多油?” “哎!小安!今天哪个超市做活动吗?你这也买的太多了吧?” …… 各种询问,周安都随口敷衍着。 周安没把这些东西送去周剑家,而是直接把车骑进自家杂物房。 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自家的锅灶更适合做小龙虾,周剑家房子多年没人住,厨房简陋,连柴火都没多少。 另一个原因是,他和周剑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卖螺蛳,房子里没人,这么多东西村里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买回来的,如果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周剑家里,谁知道村里哪个小偷小摸的,晚上会不会趁着他和周剑都不在,去偷? 别说农村民风淳朴,没人偷东西。 周安从小在这里长大,村里有小偷小摸习惯的人可不少,别的不说,就说周剑家的房子!几年没人住,房子里东西差不多都被人搬空了。 还有每年年底,快过年的时候,总有一些没钱过年的,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摸进别人家的厨房或者鸡圈什么的,年底天冷,大家一般都睡的早,第二天起来才会发现家里遭贼了。 “安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这要花多少钱?你这也买的太多了吧!” 周安母亲听到杂物房动静,走进来看见周安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她脸色马上就变了。 “妈!你别管!我都有用的!” “你有用?你有什么用啊?做螺蛳的东西你不是都买了吗?怎么又买这么多?这、这么多油、这么多辣椒,还有这些是什么呀?” 田桂芳指着周安从电瓶车大框里取出的一大包香料粉,满眼疑惑。 这包香料粉,别说她认不出来,一般厨师都未必认得全,是周安在县城买了十几种香料之后,放在一起用干货店里的机器打成粉的。 有八角、香叶、花椒、草果、小茴香、紫草、桂皮、甘草、肉蔻和山奈等等香料。 别说这些香料已经打成粉,就算全都完好地摆在田桂芳眼前,她估计也就能认出一个八角。 “妈!你就先别问了,等我做好了,再跟您说行吗?” 周安很忙,脑子里正在合计着东西有没有买全,等下哪些东西先处理,哪些东西后处理,根本没心思给母亲细细解释。 田桂芳很无奈,唉声叹气。 周安对她笑了下,然后就拎着两袋干辣椒去了厨房,他手里拎的那两袋干辣椒,每袋都是两斤。 但却是两种外观不同的辣椒。 一种长长的,外观鲜红油亮,这种干辣椒名叫二金条,另一种短粗,颜色也浅一些,是辣味更足的朝天椒。 烧火,倒了些豆油进锅,等锅里温度稍微上来,周安就把两袋干辣椒全部倒进锅里,拿起锅铲开始翻炒。 田桂芳虽然唉声叹气,但还是跟进厨房,见儿子灶上灶下地忙,叹了口气,主动坐到灶膛后面,“要多大火?我给你烧吧!” “小火就行了!老妈!谢了!”周安嬉皮笑脸地跟老妈道谢。 田桂芳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嘀咕着:“你就折腾吧!也不晓得从哪里学会的这些,你炒这么多辣椒干什么呀?什么菜要放这么多辣椒?” “妈!我在熬辣椒油!” 周安笑着解释一句。 “什么?这样熬辣椒油?你这个孬儿子哎!把辣椒放锅里炒就能炒出辣椒油吗?你这是听谁说的呀?快停下!赶快停下!” 田桂芳一听周安这是在熬辣椒油,立时急了,起身就要从周安手里抢走锅铲。 周安一边侧身躲避,一边无奈解释:“妈!你别这么激动行吗?我知道这样炒不出辣椒油来!我只是想把辣椒炒一下,再磨成粉,你别抢!别抢行吗?我心里有数!真有数,您就信我一次不行吗?” …… 说起来都是泪,周安一边忙着,一边还要跟老妈解释。 即便如此,田桂芳依然将信将疑,但好歹没有再阻止周安。 周安把干辣椒炒香后,就出了锅,田桂芳见他没有继续炒下去,才松了口气。 炒干辣椒的过程中,比较有趣的是——鼻孔塞着卫生纸的周安还好,不愿用卫生纸塞鼻孔的田桂芳被辣椒炒出来的辣气呛得不断打喷嚏。 在房间里修养的周太虎也打了好几个喷嚏,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厨房。 “造反!你们娘儿俩是在家里造反吧?搞你麻痹,呛死人了还搞?是不是不想老子活了,用这个法子想把老子呛死在床上是吧?” 周太虎在房间里骂骂咧咧,周安赶紧示意老妈过去拿纸给老爸塞上鼻孔,结果等老妈回来的时候,却听说:“安子!你不知道,我拿卫生纸进去的时候,你爸已经从床下撕了棉花塞着鼻子了!就是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周安失笑。 他老爸就是这个性子,习惯骂人,不高兴时候骂,高兴时也骂。
第49章 准备中(二)(求推荐票!!)
镇上的菜市场也有卖干货的,店里也有粉碎干辣椒的机器。 周安将炒好的干辣椒拿去全部打成粉,顺便在镇上又买了小一点的不锈钢桶回来,带盖的那种。 话说,他把今天买的那么多种香料都打成粉,除了更入味的原因以外,主要却是为了保密配方。 等小龙虾做好,卖出去以后,就算是从厨多年的老厨师,也未必能从那些煮过的香料粉里辨别出每一种香料。 但将干辣椒也全部打成粉,目的就只有一个了——熬辣椒油需要的就是辣椒粉。 嗯,辣椒油用他们的行话,也叫红油。 从镇上回来,周安就又进入厨房,开始他的秘制红油熬制。 银马县这个地方的饮食怎么说呢? 隶属徽菜菜系是众所周知的,但再具体一点,就算是本地居民也不清楚了。 但周安清楚,他知道本地的饮食属于徽菜流派里的沿江流派。 徽菜还有另外两个流派,一是古徽州流派,另一个是沿淮流派。当然,也有不同的说法,只是周安比较认同这种分法。 相比古徽州流派的特色鲜明,银马县这里的饮食特色很难说得清,风格很杂。 比如说吃辣这一点,有一点辣都不吃的人群,也有无辣不欢的辣椒迷,而众所周知,麻辣小龙虾肯定是辣的,区别只在于辣的轻重程度而已。 所以,爱吃麻辣小龙虾的人,一般都是爱辣之人。 那么,很显然,想把麻辣小龙虾做好,在本地畅销,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辣油! 辣味够不够重、够不够香,颜色够不够红,往往是客人对一家小龙虾好不好吃,地不地道的重要衡量标准。 但偏偏银马县,乃至整个六谷市,都不产干辣椒,所以这里的厨师辣油熬的好的还真不多。 银马县的人们是可悲的! 这是周安的看法!尤其是对于那些喜欢吃麻小的人来说!因为截至目前,银马县县城还没有一家麻小做的特别好的店面。 像大黑鱼那种想当然的做法,周安根本不想评价。 言归正传。 厨房里,两桶大豆油已经全部倒进锅里在烧着,烧火的依然是田桂芳。 周安在剥大蒜子,周剑不在,他还在河边探螺蛳呢! 一颗颗大蒜子剥出来,剥了一大把,被周安全部放进油锅里。 田桂芳看得眼皮直跳,“你这孩子!你熬辣油就熬辣油嘛!往油里放蒜子做什么?” “妈!你别管!等我熬好了,你试试再说!” 周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手上已经在剥洋葱。 剥出五颗洋葱,拿菜刀随意切了丝,就放在砧板上,暂时没去管它。 倒是他这一手漂亮的刀工,把田桂芳看得有点呆。 周安前世毕竟是积年老厨,刀工肯定是过关的,拜新东方铺天盖地的广告所赐,普通人几乎人人都见过厨师切菜时的炫目刀技! ——就是菜刀连贯不停地哚哚哚地切着的那种技法,菜刀每次抬起的高度都不高,但切出来的东西却又整齐又均匀。 其实,这都是基本功,简单的跳刀法而已! 一个不会跳刀的厨师,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师! 周安刚才无意中显露出来的就是这种刀法,他没有炫技之心,母亲田桂芳却还是被迷了眼睛,她心中忽然多了许多疑问。 儿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做五香螺蛳,可以当他从网上学来的,熬辣油的方法,也可以这么勉强解释,但这切菜的手法和熟练程度,怎么解释呢? 也从网上学的? 她不大相信! 因为她做饭的手艺当年也是一点点学来的,因此,她很清楚一手熟练的切菜刀工,不是眼睛看看就能马上学会的,那得长年累月的练,才能有所长进。 而周安刚才显露的刀工,却比做了半辈子饭菜的她还熟练。 而这……不科学! 一肚子的疑惑,却都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见儿子正在那边忙得认真,认真做事的人,别人是不忍打断的,何况那是她儿子。 周安已经在择一把小葱。 择洗干净后,切成小段,堆放在砧板一角。 而这时候锅里的油温已经越来越高,之前放进油锅的那把蒜子,已经开始炸出斑点,周安扫了一眼,把砧板上的洋葱丝和小葱也全部放进油锅。 无论是蒜子、洋葱还是小葱,都是做菜时常用来提香的好东西。 这不,没多会儿,田桂芳就闻到浓浓的香气。 周重本来在家里看电视,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乐呵呵地看着电视,他家养的一条癞皮狗蹲坐在他脚边,流着哈喇子直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西瓜,不时舔一下哈喇子。 他家跟周安家隔了两户,但忽然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周重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西瓜,又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外面,没看见香气是从哪里来的。 他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当下便抓抓裤裆,咬了一口西瓜,胖大的身子老鸭踩水似的出了大门,边走边吃着西瓜,也一边嗅着鼻子。 狗寻食物似的。 很快他就确定香气是从西边飘来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周重眼睛一亮,稍微加快脚步往周安家走去。 不是说西边除了周安家,就没别的人家了,而是最近周安天天做五香螺蛳,周重已经习惯了这么香的东西只有他家能做出来。 不同的只是今天的香气好像有点不同。 当周重踏进周安家厨房的时候,正好是油锅里香气最浓郁的时候,油锅里翻滚的蒜子、洋葱和小葱都已经炸得微微发黑,周安正用漏勺将这些东西从油里捞出来。 “安子!你这是又在烧什么好吃的啊?能给我也尝点儿吗?” 周重一进门,还没看清周安在做什么,就恬着脸开口要吃的。 周安瞥他一眼,笑道:“行啊!这锅里的你随便吃!全部吃完都行!” “真的?” 周重惊喜地加快脚步凑到近前,一眼看见锅里都是翻滚的热油,呆了呆,失望不已,但他目光很快又转移到周安刚刚捞起来的蒜子、洋葱和小葱渣渣上。 “不对!这些才是吃的吧?这什么啊安子?这么香呢……” “你想吃啊?给!” 周安笑着把漏勺往他面前一递,见周安答应这么爽快,周重反而迟疑了,凑近看了又看,才终于认出是什么。 这次他是彻底失望了。 “安子!你有毛病啊?把蒜子和洋葱炸成这样?又不能吃!”
第50章 秘制辣油
是!周安的做法一般人确实理解不了,蒜子、洋葱和小葱放在油锅里炸成渣渣,不是浪费蒜子、洋葱、小葱这些东西吗? 可能量是守恒的! 蒜子这些东西是变成渣渣了,但它们原有的香气却留在了油锅里,油香了! 要不然为什么有的辣油香,有的不怎么香呢? 周重没捞着吃的,没多久就走了,又过了一会,待锅里油温稍降,周安终于把辣椒粉全部倒进油锅中,一边倒,一边用锅铲在锅油里搅拌。 田桂芳站在灶角处,就这么看着。 她看见锅里的豆油开始变色,越来越红,辣椒的辣味也散发的越来越浓,她先是惊讶,随着锅里的豆油越来越像她印象中的辣椒油转变,她惊讶的表情一点点变成惊喜之色。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儿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手艺,但亲眼目睹儿子这么有本事,她心里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 加上最近这些日子周安做的那些事,她忽然对这个家的未来有了期望,以前,在她心目中,她男人周太虎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挣钱靠周太虎! 家里家外,所有的大事,拿主意的也都是周太虎。 她跟周太虎快二十年了,这个年纪,她早就认命了,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周太虎也没什么文化和手艺,这个家只要还能吃上饭,一家人没病没灾的,她也就知足了。 直到周太虎突然倒下,医院说需要做截肠手术才能保住性命,于田桂芳而言,不啻于天塌地陷,那段日子,人前人后,她不知抹了多少眼泪。 她曾经不止一次以为这个家要完了,那些日子,她不受控制地想象过很多次如果周太虎闯不过那一关,就那样走了,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和儿子以后怎么活? 田里的重活谁做?家里的开销从哪里来?为丈夫手术借的那些钱,以后要怎么还?要还多少年? 没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很难真正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世界没变,可是整个世界在自己眼里却都变得可怕起来,会感受到身边很多人的冷漠、能注意到平时注意不到的一些恶意,还有一些真心和假意。 那段时间,她看清了很多事和人。 直到后来周太虎手术成功,回家休养,虽然家里日子依旧艰难,并无任何改观,可她总算能看见一点希望了。 她一直在盼着周太虎能快点好起来,然后他们夫妻俩继续携手,种地、养鸡、养鸭,去外面做点零工,赚钱虽然慢,但只要他们夫妻俩还能挣钱,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天挣几十块,一万多块钱,两三年应该能还得完吧? 所以,周太虎回家的这段日子,她虽然累,虽然常常因为手头拮据而愁眉不展,但多数时候,她心情还是放松的。 就连周太虎骂骂咧咧的声音,听在耳中,也能让她觉得踏实。 因为她男人还在,村里就没人敢欺负她和儿子,也因为他男人还在,所以那些借钱给他们家的债主,一直没有上门来催着要债。 但最近,她忽然发现家里的情况慢慢变了。 她和周太虎依然如故,什么变化也没有,但他们16岁的儿子却突然懂事了,也能干能吃苦了。 儿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起早贪黑地挣钱,她当然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担心。 担心儿子还小,做事没谱,做砸什么。 直到今天,她亲眼看着周安是怎么不慌不忙地熬出这么一锅漂亮的辣油,她的心忽然定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丈夫以前好像小瞧了儿子! 儿子虽然读书成绩一般,但在做吃的方面,好像很有天赋! …… 正在仔细熬制辣油的周安,自然没注意到母亲此时的复杂心情,油锅里的辣椒粉刚放下去,他要小心搅拌,避免油温过高,把辣椒粉熬糊了。 如果糊了,这锅辣油的品质就大打折扣了。 好在,他的经验没出问题,油温合适,搅拌的也均匀,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当锅里的辣油不再冒气泡的时候,周安松了口气,露出笑容转脸对母亲说:“妈!可以把火灭了!行了!” “哎!哎!” 田桂芳回过神来,赶紧回灶膛下面灭了火。 而周安则已经在用今天新买的炒勺,一勺一勺地将锅里的辣油往同样新买的不锈钢桶里舀。 “现在好了吧?” 田桂芳站在旁边,望着大半桶又红又香的辣油,喜悦地向周安确认。 “还有最后两样东西没加!马上就好!” 周安说着,拿来一只农药瓶大小的白色塑料瓶,拧开盖子,笑吟吟地往红油桶里倒,田桂芳很好奇,“这是……干什么的?” “嘿嘿,妈!这可是好东西!能增加辣油香气的!” “啊?咱们这辣油还不够香吗?都这么香了……” 田桂芳很意外。 周安却笑而不语。 当然有必要!职业厨师熬制辣油,谁不会加点增香剂? 能让辣油变得更香,为什么不用? 谁会嫌自己做的辣油太香? 加了半瓶增香剂进去,周安又用炒勺搅拌几下,然后舀了半勺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笑了! 大黑鱼卖的小龙虾,他没吃过,大黑鱼用的辣油,他也没闻过,但他有信心自己这锅辣油,绝对能完爆大黑鱼!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而对于麻辣小龙虾来说,有一锅好的辣油,味道就能保证一半了! “你不是说还有两样东西没加吗?还有一样是什么?”田桂芳实在想不到这么漂亮的辣油里还缺什么? 周安用行动给了回答,只见他打开一只小小的方便袋,从里面抓了几把白芝麻洒进刚熬好的辣油里。 立时,桶里的辣油就变漂亮许多! 除了漂亮的鲜红色,还有一些白点点缀。 田桂芳看得发呆,她是真想不到辣油里面还能加白芝麻点缀,但被白芝麻点缀过的辣油确实更好看了。 下午,周剑拎着一桶新鲜螺蛳回来,看见这桶辣油,赞叹之余,疑惑问周安,“大哥!现在辣油有了,龙虾呢?你今天没买龙虾回来吗?没有龙虾,咱们今天怎么卖龙虾啊?”
第51章 侮辱、挑衅
“今天卖不了龙虾!速度没那么快,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周安的回答,令周剑有点失望。 “还要等到明天啊?那咱们今晚不是还得看大黑鱼得意的嘴脸?” 周安斜他一眼,“你昨晚看见大黑鱼了吗?你来美食街找我的时候,大黑鱼早就收摊回去了,你看个毛的嘴脸!” “反正我不爽,就算没看见也不爽!” 周剑情绪不高,周安也不再劝,有些现实必须面对,就算反击,也需要准备的时间,周剑如果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对他以后的成长有好处。 …… 晚上,美食街。 大黑鱼的生意比昨晚还红火,他老婆也早早过来给他帮忙,两人忙的一头汗,却都笑逐颜开,并且,因为生意红火,夫妻俩今晚对客人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老板!您的小龙虾好了,收您50,找您10块,慢走啊!” “美女!你要的五香螺蛳要不要加辣?加是吧?好的!” “小伙子!你是我的老顾客了,我认得你,所以这次给你的螺蛳多一点!好吧?呵呵。” “龙虾一份、螺蛳两份,一共60,收你100,找你40,没错,对吧?您拿好!” …… 相比之下,仅仅隔着一条小街道的周安这里生意就淡多了,半天才有一两个客人光顾,生意简直淡出个鸟来。 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早就不知劝他多少次。 诸如:“安子啊!你就别赌这口气了,你看看大黑鱼那里的生意,再看看你这里,你自己想想他降价你不降,你这生意还做的下去吗?” “小安!做人别一根筋!平时我看你小子做生意也挺机灵的,这次怎么就这么轴呢?你再这样固执两天,生意就全被大黑鱼那个坏种抢走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这些老话小时候你妈没教过你吗?” 周安知道鲁大爷是好意,为他着急,他也几次向鲁大爷道谢,但他就是一直不降价。 对面的大黑鱼真的很气人,可能是想故意刺激周安,大黑鱼手头忙完几单生意,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就故意大声跟旁边卖烤鸭的摊主说话,声音之大,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听听大黑鱼是怎么说的! “现在有些小赤佬,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毛还没长齐,就学别人做生意!哼!老子让他歇逼他就得歇逼!不信你等几天再看!哼哼!” “嘿嘿,我跟你说!做生意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他麻痹!大鱼有实力,小鱼和虾米有他麻痹的实力!老子耗也能把他耗死!” “你看!我降价了,我降价我照样卖!老子不怕亏本,嗳!要是小鱼跟虾米不信邪,也学老子降价,老子还能继续降!我就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跟老子叫这个板!老子十块能卖,八块、五块老子照样能卖!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跟老子干到什么时候!嘿,老子还就不信了,搞不死一个小赤佬……” …… 大黑鱼这些话在针对谁,美食街来来往往的食客不清楚,但在这里开店、摆摊的,却都心知肚明,因为大黑鱼这些话,就差对周安指名道姓了。 于是,大家下意识去注意周安的反应。 想看看这个小年轻,听着大黑鱼这样明显的挑衅,会作何反应? 应该会忍无可忍,冲过去跟大黑鱼动手吧? 附近的店主和摊主很多人心里都这么认为,周安身后的水果超市里,跛脚的小胖子店主就在跟他老妈和媳妇预言。 “年轻人脾气大,门口卖螺蛳的那小子肯定会忍不住要动手的,不信你们就看着吧!我估计这小子很快就要在大黑鱼手上吃亏!呵呵。” 他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妇人,闻言,叹道:“唉!其实卖螺蛳的这孩子还挺好的,昨天晚上他螺蛳没卖掉,还晓得送了一份给咱们家!” 跛脚小胖店主的媳妇,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少妇。 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也挺好,虽是坐在收银台旁边,但目测她个头至少比她丈夫——跛脚小胖要高大半个头。 怎么看,她和跛脚小胖都不像是一对,但事实却不管他们像不像。 这少妇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嘴巴一直在吃东西。 脚边的垃圾桶里橘子皮、瓜子皮、开心果壳、核桃壳一堆,全是她刚才吃的,此时她一边听丈夫和婆婆闲聊,一边还拿着一根辣条在欢快地吃着。 涂着口红的嘴唇,在吃辣条的时候,嘴唇撅着,跟鸡屁股似的。 此时她也兴致勃勃地发言,“我说,大黑鱼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设了什么套,在等着那小子钻呢?” 跛脚小胖轻笑一声,道:“当然了!要不我怎么说这小子一会儿估计要在大黑鱼手上吃亏呢?大黑鱼上次被他和他那个黑大个把子揍了,到现在都没找回面子,能忍到现在也算是难得了,这次他既然想到办法抢了这小子那么多生意,自然还有别的招在等着,大黑鱼毕竟活了半辈子了,他嘴上这么挑衅,能对那小子没有防备?” “唉!可惜了,大黑鱼也真有出息,跟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这么搞……” 大妈唏嘘。 跛脚小胖的媳妇却眼睛发亮地说:“要打就赶快吧!我都快等不及了,嘿嘿,要有好戏看了!” …… 鲁大爷则在周安旁边劝着。 “安子!你可别上大黑鱼的当!你要是忍不住冲过去动手,你有理也变没理了,到时候管委会的人来了,就算我外甥是管委会的队长,也帮不了你的!” “还有,大黑鱼既然这么当众刺激你,他肯定防备着你过去打他,所以,你这时候冲过去,很可能要吃亏!你听我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周安当然清楚。 他还听说过另一句:忍一世碌碌无为! 大黑鱼挑衅他的那些话,他没聋,自然都听见了,但他的反应却出乎鲁大爷和其他所有想看热闹之人的意料。 周安神情很平静,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冷眼看着斜对面大黑鱼得意猖狂的嘴脸,他很想看见明天之后,大黑鱼还能不能笑出来。
第52章 前夜
“老爷子!帮我看一下摊子,如果有人买螺蛳,你喊我一声!我去一下后面的水果超市!” 见自己这里生意清淡如水,周安打了一份螺蛳用蚌壳端着,起身跟卖烧饼的鲁大爷说了声,就转身走向身后不远处的水果超市。 “行!我帮你看着!”大爷答应着,回头看了眼周安背影,轻叹一声摇摇头。 “宁愿免费送给别人吃,也不愿意降一点价,真是个死脑筋的小子……”鲁大爷嘀咕。 …… “哎呀!小伙子!你今天怎么又端一份螺蛳来了,你昨天晚上刚给我们送过一次,你天天这样送给我们白吃,多不好意思呀!要不,我们还是给钱吧!老是白吃你螺蛳,真不行!而且,现在时间也还早,你慢慢卖,说不定能卖完呢!” 周安刚踏进水果超市的门,跛脚小胖店主的老妈就开口说客气话,表情确实显得不好意思。 周安目光一扫,却注意到跛脚小胖和他媳妇只是笑,并无不好意思的神色。 周安淡淡一笑,把螺蛳放在收银台上,道:“阿姨千万别这么客气!一份螺蛳而已!” 目光转向收银台后面的跛脚小胖,周安:“大哥!跟您商量个事,我想从你店里接一根电线出去,也不做别的,就是每天晚上烧一下电磁炉,我给电费!您看行吗?” 跛脚小胖眉头微微一皱,他是真没想到周安今天送这份螺蛳来,还有这样一个目的,这螺蛳看来没那么好吃啊! 旁边他媳妇吃西瓜的动作都停了,夫妻俩相视一眼,跛脚小胖问周安,“你打算每个月给我多少电费?” 周安嘴角含笑,“大哥您说个数!” “电磁炉一个月可要用不少电!”跛脚小胖的媳妇在旁边提醒。 小胖捏着下巴想了想,对周安说:“200!就像我老婆说的,电磁炉一个月用电可不少,你要是能每个月给我200的电费,那电线你随时可以来拉!” 200…… 真他妈黑! 周安一家每月用电都只有二三十块,这个跛脚小胖别看脚跛,心还黑,一开口就是200. 不过,周安还是笑着一口答应。 “行!大哥您说了算!不过,我到时候有一口电磁锅,可能要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放你店里,大哥您看这个没问题吧?” 小胖媳妇满脸笑容接过话茬,“没问题!没问题!大家这么投缘,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了!是吧?亲爱的?” 跛脚小胖连连点头,“对对!这个绝对没问题!” 小胖他妈在旁边听得皱眉,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周安离开后,她叹息一声,对儿子、儿媳说:“你们呀!这孩子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你们怎么能要他一个月200块电费呢?这也太贵了!县城一般的单间出租,一个月租金也就200左右啊!” 小胖拈了颗螺蛳用力一吸,“呲溜”一声,把螺蛳肉吸进嘴里,美美地吃着,无所谓地对他妈说:“妈!你呀!就是不会做生意!你以为就我要这么多电费吗?你去问问前面卖烧烤的那人!他从老逗煲仔饭店里每天接出来的电线,一个月要给多少钱电费!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黑!这条街上,给那些摆摊的接电线的,哪个要的钱少了?” 小胖媳妇又在继续吃西瓜了。 她一边稀里哗啦地吃着,一边帮腔,“就是呀!妈!你不懂,这些摆摊的,每个月挣的都不少,但他们想用电的话,就只能从我们这些店面里接,如果给的钱少,谁会搭理他们?我们一个门面一年房租还要两万呢!” “这……” 小胖他妈无言以对。 …… 这天晚上,九点半,周安骑车从美食街离开的时候,桶里的螺蛳倒是都卖完了。 但并不值得高兴,因为不是他今晚的生意变好了,而是根据昨晚的情况,他今天烧的螺蛳有意减少了一半。 到县一中门口与周剑汇合的时候,周剑桶里的螺蛳还剩大概两份,周剑今晚的生意显然没昨晚好。 “回去吧!这个时候街上人很少了,回去睡觉!” 周安坐在电瓶车上没下来,脚撑着地,示意周剑收拾东西走人。 “大哥!还是等等吧?我听说县一中补课的学生十点半下晚自习,咱们再等会儿,到时候放学的人多,可能就有人买咱们的螺蛳了!” “十点半?” 周安想了想,点点头从车上下来。 “行!那就等会儿!” 他两辈子都没上过高中,倒是不大清楚那些学生晚上什么时候下晚自习,明天肯定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但他现在倒也不急着回家。 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就算回去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心里有事。 而且,此时已经快到十点,距离周剑说的十点半,已经很近。 能把周剑桶里剩的两份螺蛳卖完,自然好。 同时,周安也想看看这个暑假期间,一中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大概有多少学生出来,又有大概多少学生有买五香螺蛳的欲望。 如果情况不错的话,以后他和周剑每天晚上倒是可以迟点回家,在这里多做个把小时生意,只要能多挣一点,辛苦一点,倒无所谓。 年纪轻轻的,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家里指望不上,自己又没什么学历,颜值也不逆天,如果连吃苦的精神都没有,拿什么改变命运? 买彩票吗? 周安看见马路对面还有一家便利店亮着灯,跟周剑打了个招呼,走过去买了一包烟、一只火机,以及一瓶矿泉水和一瓶冰红茶。 烟和火机,当然是买给自己的。 矿泉水也是,周安不喜欢喝别的饮料,尤其是碳酸饮料,喝多了牙酸,如果流一点到手上,还粘手,他不喜欢。 冰红茶是买给周剑的,周安知道周剑爱喝这种。 果然,回到马路这边把冰红茶扔给周剑的时候,周剑笑得嘴都咧开。 周安在周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撕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支点上,眯眼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 完全是一副老烟枪的架势。 把周剑都看呆了。 “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这么熟练?” 周安转脸看向他,声音平静,“你管的太多了!不过,我警告你,如果哪天我看见你也抽烟,我打断你的腿!” 周剑:Σ(°△°|||)
第53章 准备就绪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很多人看见东边天际那颗红通通的大太阳,就预料今天会很炎热,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一点点验证着这些人的预测。 知了可以藏在树叶下面,偶尔骚里骚气地鸣叫几声;鱼儿可以游去水深的地方,那里凉快,干啥都不会出汗;狗也可以找一块阴凉的地方,四脚朝天,或者伸长舌头,总之可以避暑。 但周安却不能! 他今天一早起来就很忙,昨晚深夜回来之后,他用纸笔列了一张单子,上面罗列了他今天必须要干的事,是必须! 除非他今晚不想小龙虾生意初开张。 那张单子上面列了长长一串,稍微磨蹭一点,他今天晚上出摊之前,肯定干不完。 首先是采购! 今天他有很多东西都需要去县城采购,其中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小龙虾!不去采购一些小龙虾回来,晚上卖什么? 他又没有魔法,难道还能凭空变一些龙虾出来? 还有洗龙虾需要用的大框;炸龙虾需要用的豆油;炸完龙虾后,用来装热油的不锈钢桶;以及卖龙虾时需要用到的打包盒,以及打包袋。 小龙虾不同于螺蛳,这次不能再用蚌壳凑合了。 因为一份小龙虾份量比较多,也因为烧好的小龙虾汤汁也比较多,汤汁能浸泡到小龙虾才好吃。 光这些东西,就够周安的电瓶车跑一趟了。 今天是他的小龙虾第一天开张,份量可以少一点,但怎么也要弄个二十斤左右吧? 二十斤鲜活的小龙虾拿回来,择洗干净后,估计最多能剩个十五斤就不错了。 因为周安打算卖的小龙虾,是准备把每一只龙虾脑袋上的大壳摘掉的,那个壳比较重,相对于一只小龙虾来说。 这还没完,择洗干净的小龙虾还得下油锅高温油炸,炸过之后,重量肯定还得缩水。 最后,油炸好的小龙虾,他能剩下十一二斤,就可以偷笑了。 这么一算,周安眉头就皱了皱,因为他觉得今晚只准备十一二斤的话,太少了! 如果没人买也就罢了,万一买的人比较多,把大黑鱼那边的生意抢过来不少,可他手边如果只有十一二斤小龙虾,便只能卖十一二份而已。 卖完了怎么办? 其他的客人不是还得去大黑鱼那里买? 这样的话,他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对大黑鱼的小龙虾生意根本就没多大影响,意义呢?折腾这么辛苦为什么? 就为了多挣十几份小龙虾的钱?这是自己的初衷吗? 周安决定加量!二十斤不够,就买四十斤,如果还不够的话,明天再增加! …… 这天下午,对周太清一家来说,时间过得是漫长且煎熬的。 因为从下午开始,隔壁他大哥家厨房就不断有各种诱人的香气飘散过来,先是油炸小龙虾的香气,然后是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香气,再之后,香气的种类虽然没有变换,但之前那些香气却一直源源不绝地往他家里飘。 “爸!咱们真的不去大伯家了吗?这也太香了,我想去吃点小龙虾……”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周阳终于坐不住了,从书房里出来,咽着口水跟周太清请示。 前几天,从周剑回来以后,周太清就不再允许孙蓉和周阳去隔壁周安家。 他不想再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尤其是他大哥已经承诺周剑不需要他养之后,周太清就更加打定这个主意。 隔壁的事不去管,特别是有关周剑的事,一句都不要问,周太清期望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置身事外。 让他大哥、大嫂他们没机会,更没借口,来让他参与抚养周剑。 此时听到周阳这没出息的话,周太清立时怒了。 “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还想吃小龙虾?茅坑里有屎,你怎么不去吃呢?啊?滚进你的书房!老子前几天跟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听了?吃完小龙虾,让周剑跟你回来跟你住一起,你愿不愿意?啊?愿不愿意?” 一番痛骂,把周阳骂的狗血淋头地低着脑袋,无语地转身回自己的书房。 “咕噜……” 什么声音? 周阳脚步一顿,眉头一皱,这声音刚刚是从他身后传来的,所以应该是他爸发出的,怎么这么像咽口水的声音呢? “还不赶紧滚进去?磨蹭什么呢?” 周太清没好气的喝斥声从身后传来。 周阳按下心间的疑惑,撇撇嘴,继续往书房走。 刚走两步…… “咕噜……” 身后又传来这样的声音,这次周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肯定是咽口水的声音,是他爸发出来的。 “爸!你也想吃!” 周阳惊喜转身叫嚷,从这一点上来看,从小娇生惯养的周阳城府很浅,心里的想法全表现在脸上,想说的话,也没办法忍着不说。 “啪!” 一只茶杯飞来,砸中周阳额头,哗啦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周太清气冲冲地霍然起身,戟指着周阳,喝道:“滚!老子叫你滚进你的书房,你啰嗦你麻痹!老子讲话对你没用了是吧?滚!!” 周阳身子晃了晃,有点头晕,被茶杯砸的。 赶紧捂着额头,在周太清的怒骂声中,委屈地紧抿着嘴,一扭身,快步走进书房,砰一声摔上书房门。 他心里很委屈。 ——我就想吃点小龙虾怎么了?又不是别人家做的,大伯家堂哥做的小龙虾,我想吃为什么不能吃?我去吃几只,小剑的抚养问题就落在咱们家头上了吗?这有半毛钱的因果联系吗? 然并卵,周阳内心里的戏再足,在这个家里,他也拧不过周太清。 因为他天生就是周太清儿子,天生就属于被管的那一个。 胳膊怎拧得过大腿? …… 傍晚,周安才终于煮好一份小龙虾,示意早就迫不及待的周剑试味,然后示意母亲也尝一尝。 为何要等到傍晚,才煮好第一份试味? 因为他刚将剥好的一斤多蒜子剁成蒜泥。 要这么多蒜泥做什么? 看看刚做好的那份小龙虾吧!暗褐色的汤汁将一只一只通红的小龙虾半浸在一只汤碗中,龙虾上面洒了不少蒜泥,还有一簇绿色的香菜叶。 蒜泥和香菜叶,既是给这份小龙虾增香的,也是为它增色。 作为一个积年老厨,周安向来要求自己做的菜,必须色香味形质,每一样都能拿的出手,否则会被同行笑话的。
第54章 狂暴小龙虾
对某些小买卖来说,每天的出摊,都像是一场战斗,越忙碌的小买卖,越是如此。 大黑鱼这两天就有这样的感觉,连带着,他这两天出摊的时候,都感觉是在上战场。 上战场,应该是令人畏惧的。 因为生死未卜。 但大黑鱼这两天却跟打了鸡血似的,畏惧?不存在的!因为他已经连续两天,把周安那小赤佬的生意挤压得几乎没有生存空间。 爽! 他已经爱上这样的感觉,这两天晚上他做梦都几次笑醒,感觉自己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手,脑子就是好用。 一招降价,就把那小子打得不知道怎么还手了。 “你他妈快点!磨磨蹭蹭的生孩子呢?挣钱都不积极,你怎么不去死?” 今天傍晚,大黑鱼已经把摊车开出小院,但他媳妇却还在屋里磨磨蹭蹭,好几分钟了,还不出来,本来还笑容满面的大黑鱼立时火大,回头对着院门就是一通骂。 “来了来了!” 他媳妇一边系着裤带,一边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跑出来,跑到近处的时候,低眉顺眼地解释一句:“我那个来了,刚才弄了个护垫……” “懒驴屎尿多!一把年纪了还来这玩意,赶紧的!早点去早点赚钱!今天准备的货多,磨磨蹭蹭的,货卖不完回来,老子要你好看!” 大黑鱼黑着脸训孙子似的训了一番,发动车子走了。 他媳妇不敢回嘴,嘴角却也带着笑,这两天他们生意好,她很开心,至于大黑鱼对她不好?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 否则,她也不可能跟他过这么多年。 …… 今晚的夕阳很漂亮,霞光满天,晕红了半边天际。 这样的夕阳,令周安浮想联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句是李商隐的诗。 “《夕阳之歌》” 是梅艳芳告别演唱会上的最后一首歌,周安记得梅艳芳唱这首歌的时候,好像宣布把自己嫁给所有的歌迷,然后没多久,她就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这是星爷《食神》里的一句台词,后来被王大锤的《万万没想到》引用,而风靡一时。 “大哥!咱们、咱们这个招牌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旁边骑自行车的周剑忽然出声,把周安发散性的思维拉回现实。 “嚣张?一个招牌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 嘴上是这么回应,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心,那分明是一抹名叫闷骚的微笑。 周剑还是太年轻,他就没有看出周安言不由衷的笑意,他还在纠结着,说:“要不,咱们今晚还是别打那个招牌了吧?万一我们生意还是没大黑鱼那边好,打这个招牌多让人笑啊!” 周安斜他一眼,“你觉得我做的小龙虾不好吃?” “不是!好吃是好吃……”周剑连忙解释。 “好吃,你为什么还这么患得患失?”周安打断他后面的话。 “好吃未必就好卖啊,你定的价格……” 周剑弱弱地辩解。 “行了!今晚我们两个摊子合二为一,好好打响这第一炮,你别这么多废话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别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 周安微微提高声音,警告周剑,把周剑还想说的其它担忧,全部压回肚里。 是什么样一个招牌,令周剑如此不安?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价格,让他患得患失? 兄弟俩赶到美食街的时候,大黑鱼的摊车已经摆好,正在营业,一对小情侣正站在摊车前面,大黑鱼在炒一份龙虾,他媳妇在打包一份五香螺蛳,夫妻俩一边忙,一边笑。 瞥见周安和周剑来摆摊,大黑鱼扫了一眼,忽然提起嗓门,跟旁边卖烤鸭的摊主说:“哎!老张!你猜我今天备了多少货?要不要跟我打赌,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全都卖光啊?” “多少啊?你先说多少,我再看要不要赌!” 烤鸭摊主生意有点淡,正坐在摊位后面抽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大黑鱼闲扯。 “炸好的小龙虾32斤半!煮好的五香螺蛳最少也能卖50份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赌?” 大黑鱼报这两个数字的时候,故意瞥了一眼已经在街对面摆摊的周安,这两个数字也说的格外大声。 “大哥!他是故意说给咱们听的吧?”周剑都听明白了。 周安头也不抬地将车后面大框上的一张折叠小桌搬下来,摆在鲁大爷的摊位旁边。 摆好后,才对周剑说:“过来!跟我把招牌拉起来!”,根本就没回应周剑刚才那句话。 “啊?真拉啊?” 周剑犹犹豫豫,不大情愿。 “你们今天还做了招牌?”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有点好奇。 周安乜了磨磨蹭蹭的周剑一眼,也不催他,自己伸手从框里抽出一卷红色广告布,抓着边缘往下一抖,全部展开,长度大约一米五,宽度五十厘米左右。 周剑见状,脸皮发红,低着头将一路上他骑自行车带过来的两根细竹竿递过来,周安接了,一根插进广告布左边预留的白色筒里,另一根插进右边预留的白布筒中。 这两个白布筒,其实跟旗子一边预留的东西一模一样,就是方便插旗杆用的。 “过来帮忙!” 周安下令,周剑低着头过去接过一根竹竿,配合着周安,将两根竹竿一左一右,插在摊位前面,红色的广告布因为两根竹竿拉抻着,现出上面的五个大字——狂暴小龙虾。 这就是周安取的摊位名。 深得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精髓,这样的风格,如果放在2018年左右,稀松平常,更浪的店名都比比皆是。 可在2004年,周剑身为他的弟弟,都觉得这名字太骚了,这么张扬龟毛的名字,万一生意要是一般般,这脸可往哪搁? “哈哈哈……狂暴、狂暴小龙虾……哈哈……我还强暴小龙虾呢……哈哈……” 斜对面的大黑鱼看见这五个字,立时哈哈大笑,并且一点都不避讳地手指着这面招牌,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喊他老婆和旁边卖烤鸭的老张快看。 真有这么好笑吗? 也许有点好笑,但绝对没好笑成这样,大黑鱼明显是这两天太得意了,无时无刻不再寻找机会加大力度刺激周安。 这一点,周安冷眼旁观,看得很清楚。
第55章 香气诱人
大黑鱼的嘲笑声音太大了,半条街的人都听见,很多人目光被吸引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便先后看见周安摊位前那条横幅上“狂暴小龙虾”五个白字。 “狂暴小龙虾?” “这名字叼!” “狂暴小龙虾……强暴小龙虾?呵呵,有意思!” “小龙虾能怎么狂暴呢?都被烧熟了……” …… 一些人在看见这名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人被大黑鱼举一反三、嘲讽诋毁的“强暴小龙虾”所逗笑。 事实是:因为这个名字,也因为大黑鱼的大嗓门,周安取的这个摊位名当时就给不少人留下深刻印象。 就像狗不理包子、傻子瓜子、寡妇面以及叫了个鸡一般,都是被人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的奇特名字。 相比之下,狂暴小龙虾这个名字还算中规中矩。 不信? 跟叫了个鸡比一比? 明明是卖炸鸡的,却起这么一个骚气的名字,一般人听过一次,三五年能忘? 周安没勇气学叫了个鸡,但给自己的摊位取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他还是敢的。 周剑被大黑鱼的嘲讽气得咬牙切齿,蠢蠢欲动,几次看向周安,估计想看大哥爆不爆发?如果周安冲过去动手,看他这样子,肯定会紧随其后。 但令他意外且不解的是,大哥很平静。 “把摊位都摆好!” 周安从电瓶车座位下面拿出一根长长的接线板,转身走向旁边水果超市的时候,超级淡定地吩咐着周剑。 “这……” 周剑年轻气盛,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但大哥这么吩咐,他咬了咬牙,还是强行忍下了,眼睛不再往大黑鱼那边看半眼,因为他怕自己再看一眼那混账得意的嘴脸,他就会忍不住冲过去开干。 鸟筋都快气弯了! 但大哥这么淡定,周剑心里再气,也只能强行忍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低头搬东西,继续摆摊位。 今天的东西比较多,不仅有折叠小桌,还有一只新买的电磁炉,当然还有一桶五香螺蛳,和一桶油炸好的小龙虾,另外,还有大半桶调制好的汤底,以及一大瓶辣油。 除此之外,还有一斤多蒜泥、香菜叶,打包盒和打包袋等物。 至于之前一直用的蚌壳,今天终于没了。 不仅是因为每天下河摸河蚌,取蚌壳费时间,更因为小龙虾一份比较多,还带着汤汁,再大的一只蚌壳也装不下一份小龙虾。 于是,周安今天来县城采购的时候,干脆买了一些打包盒和打包袋,一为省事,二来,也算是鸟枪换炮,升级自己的小买卖了。 “王哥!这个月的电费我先给您一半,您收好!” 周安拿着接线板走进水果超市,先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收银台上,话也说的很漂亮。 这水果超市的店主跛脚小胖姓王,叫王浩,周安之前就听说了。 看见鲜红的百元大钞放在自己面前,跛脚小胖笑眯了眼,瞥见周安手里的接线板,他马上伸手一指门口冰箱后面的插座,“喏!安子!你要接电吧?就插那个插座吧!那里最近!” 周安笑笑,“谢谢王哥!” …… 很快,周安把电线拉到摊位那里,给新买的电磁炉通上电。 这玩意2004年,在银马县这样的小地方还不多见,周剑和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都伸着脑袋好奇地看着。 周剑:“大哥!这东西怎么用啊?会冒火吗?” 鲁大爷:“小安子!嘿嘿,没想到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啊!跟大黑鱼拼小龙虾的生意?你有把握吗?这个东西就是你烧龙虾用的?” 周安一边整理折叠小桌上的锅、勺、蒜泥和香菜叶等物,一边随口回应,“电磁炉冒火就烧坏了!大爷!你这问题问的绝啊!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说没把握?那我来卖小龙虾,不是自己找死?说有把握吧!是不是显得不够谦虚?呵呵!” 周安今晚心情还好,并没有受大黑鱼之前的嘲笑多大影响。 因为经过这两天的筹备,他已经准备好了。 对自己的厨艺他有信心。 放眼天下,没有敌手的话,他肯定不敢说,但把对面那条大黑鱼比下去的信心,他是绝对有的! 身后传来忽轻忽重的脚步声,周安闻声回头,看见是跛脚小胖王浩笑眯眯地背着手走过来。 王浩一边走近,一边笑眯眯地打量周安今天准备的东西,一边打量他一边笑眯眯地嘀咕。 “带桌子了……唷,今天有打包盒、不用蚌壳装了?呵呵,原来安子你接电线,是要卖小龙虾啊!第一天卖,就带这么多小龙虾来了?” “嗯,王哥您稍等!我煮一份小龙虾,您跟大爷都尝一尝味道!顺便给我点评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地方能改进的!” 周安说着,就往锅里舀调制好的汤汁,舀了小半锅汤才住手,看的王浩和鲁大爷一愣一愣的。 只有在家见周安烧过一次的周剑见怪不怪。 “安子!你这龙虾不用油炒,就这么煮吗?这么煮出来的龙虾能吃、能好吃吗?” 王浩看见周安抓了十几只小龙虾放进汤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他是想问能吃吗?话出口才觉得这么问太伤人,于是临时改口“能好吃吗?” “嗤……” 周剑在一旁听了轻轻失笑。 周安一边等着锅里的汤汁煮沸,一边拿出烟盒给鲁大爷和王浩,一人分了一支,“好不好吃,我说了不算,待会儿你们尝了就清楚了!” 王浩和鲁大爷将信将疑地一边抽烟,一边等待。 没有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等锅里的汤汁煮沸,随着锅里热气升腾,越来越浓郁的香气便已经散发开来。 王浩和鲁大爷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越来越惊讶。 “这么香?你这汤也太香了吧?你有配方的吧?” 王浩眼睛发亮地盯着锅里暗褐色的汤汁,鲁大爷抓抓头上不多的头发,感慨:“现在闻着就这么香,看来味道差不了!” 街道斜对面,一对小情侣穿着清凉,走到大黑鱼的摊车前。 “给我来一份小龙虾,辣一点!越辣越好!” 男生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钱夹,正准备给钱,身旁搂着他一条胳膊的女票忽然嗅了嗅秀气的鼻子,狐疑道:“什么味啊?这么香?” 一边嘀咕,一边扭头四处张望。 男生闻言也嗅了嗅鼻子,神情跟着变得惊讶,“是啊!哪儿来的香气?这美食街上还有这么香的东西,咱俩没吃过吗?哪儿来的?” “好的!小伙子!一份小龙虾特辣是吧?没问题!稍等啊!” 大黑鱼熟练地往锅里放油,放老姜、蒜子、干辣椒,开始煸炒,准备烧小龙虾。 忽然,女生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地指向街道对面周安的摊位,“狂暴小龙虾?亲爱的!香气是从那边传来的!那边正在烧的好像就是小龙虾呀!” “狂暴小龙虾?走!咱们去买一份试试!” 男生边说,边拉着女票就快步往街道对面走去,头也不回地丢给大黑鱼一句:“胖子!龙虾我们不要了!你别烧了!不好意思啦!” 大黑鱼有点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小子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不要了? “老子都开始烧了,你他妈不要了?” 大黑鱼怒急,更令他气炸的是那对小情侣去的地方,是对面周安的摊位。 “砰!” 大黑鱼气急之下,手里的炒勺狠狠砸在案板上,一张黑脸都气扭曲了,但他不敢对那对小情侣发火,因为他是做生意的,那对小情侣是来消费的食客。 做生意的跟食客翻脸,就算吵赢了,以后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忍!忍成忍者神龟也得忍!
第56章 小龙虾开张
“老板!你这小龙虾怎么卖的?给我来一份!” 小情侣脚步轻快地来到周安摊位前,脚步还没站定,男生就开口了。 “一份45!” 周安含笑九泉,不是!是含笑报价。 “45?对面就卖40!” 男生皮夹都打开了,听见这价,讶然住手。 “只有错买的没有错卖的!我这里不仅小龙虾比那边贵5块钱一份,五香螺蛳同样也贵5块!一分钱一分货,帅哥!小龙虾还要吗?” 周安回答的时候,嘴角依然含笑,他这回答加上他这表情,给摊位前的小情侣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东西都比对面贵5块钱一份,这家伙还挺骄傲? 不仅这对小情侣有这种感觉,站在一旁旁观的鲁大爷、王浩和周剑都有这种感觉。 没见过东西卖的比别家贵,还能这么骄傲的…… “亲爱的?买吗?”小情侣之女生歪头问男生。 男生微一犹豫,“买!老板!你这小龙虾和五香螺蛳都给我来一份!我倒要看看你这里味道到底好不好,不好的话,别怪我在外面坏你的名声!” “好嘞!请稍等!” 周安爽快应着,将锅里的十几只小龙虾捞起,放在一个小打包盒里,撒上蒜泥、香菜叶、辣椒油,再从锅里舀了一大勺汤汁浇在上面。 热腾腾的汤汁一浇上去,蒜泥和香菜叶的香气就散发出来。 “咕噜……” 小情侣之女生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一些吃货应该深有同感?有些香辣的气味只要一闻到,嘴里就会忍不住地咽口水。 很显然,周安手里这份小龙虾就有这样的魔力。 “这是我煮给朋友的,两位尝一只?” 周安把打包盒递到小情侣面前,微笑示意。 “这么自信?” 小情侣之男生很意外,女生也惊讶看周安一眼,手速却很快,男生还没抬手,她就拈了一只小龙虾往嘴里送了,手速快成那样,也不知是单身多少年练就的。 男生也架不住好奇,以及美食当前的诱惑,“谢谢啊!你就不怕我们试了味道,觉得不好吃就不买了?” 嘴上发出疑问,手却已经拈起一只小龙虾准备开吃。 “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随口贫了一句广告词,把小情侣都逗笑的同时,周安把打包盒递给旁边的跛脚小胖王浩,“王哥!这是给你和鲁大爷尝鲜的,都试试!别客气!” “你忙你的!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 王浩笑眯眯说着,已经伸手去拈小龙虾,鲁大爷也不客气,也伸手过来。 小情侣之女生很会吃,先是嗦了一下小龙虾表面的汤汁,“咀”一声轻响,嘴巴抿了抿,整张小脸立即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唔……棒!这味道真棒!” 跟着几根葱葱玉手三两下,就扒光了龙虾表面的壳,然后才将龙虾肉放进嘴里美美地吃下,一边吃一边夸赞:“好吃……唔……好吃!真好吃!” 相比之下,小情侣之男生吃相就豪放多了,连壳带脚,整只小龙虾直接往嘴里一放,咕喳咕喳几下就吞下肚子。 吃完,吧唧几下嘴,竖起一根大拇指,“老板!你以后多用点飘柔,你可以这么自信的!没的讲!我跟你说,这县城的小龙虾我基本上都吃过了,你这个……可以在县城横扫了!” 一边吧唧嘴,一边称赞,还一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放在小桌上,“给!你这味道,没的说!板板页页!” 周安一个眼神,周剑马上过来收钱、找零。 周安一边用一根小秤称出一斤小龙虾,倒进汤锅里煮,一边笑着回应,“谢谢夸奖!觉得好吃,帮我宣传宣传就好!” “肯定的!一定帮你宣传!”男生语气肯定。 对面的大黑鱼看见那对小情侣没多久,从周安这里买走一份小龙虾和一份五香螺蛳离开,肺都快气炸了,别说鸟筋,就连鸟毛都快气弯。 最令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是:他媳妇嗅了嗅鼻子,竟然在他旁边嘀咕:绍勇!对面的小龙虾做法怎么跟我们不一样呢?那汤怎么那么香呀?我站这里都能闻到……” 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处发的大黑鱼听见,立即找到发泄的对象。 一脚踹在她小腿弯,要不是她眼捷手快,一把扶住车子,差点没扑街。 “你唊舌你麻痹!你娘希匹,你血皮作胀欠揍是吧?” (唊舌:本地土话,啰嗦、话多的意思,同义词还有一个“咘㘄”。) 女人脸皮发红,一言不发地站直,低头干活,不敢出声了。 跟着大黑鱼这样的男人,挨打挨骂,她早就习惯,就像辫子戏里臣子被皇帝狠狠惩罚过后,敢怒不敢言的臣子会犯贱地宣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大概意思就是:不管皇帝陛下是降旨惩罚还是奖赏,都是君上给臣子的恩德。你说贱不贱? 早就习惯大黑鱼打骂的女人,之所以脸皮发红,倒不是疼的,而是臊的! 这美食街上人来人往,旁边的店主、摊主,也都认识她,她习惯了被大黑鱼打骂,但还没有习惯当众被他打骂,于她而言,有点羞耻。 “奶奶!奶奶!我要吃小农虾!我要吃小农虾……” 街道对面的麻辣烫店门口,嘴馋的小女孩茜茜,闻见周安摊位那边传来的诱人香气,她坐不住了,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吃完,但已经对她失去吸引力。 一只小手抓着店主大妈的裤腿,一边摇晃一边嚷嚷。 “别拉!别拉我裤子了小姑奶奶!奶奶裤子要被你拉掉了……买买买!奶奶马上给你拿钱买小龙虾好不啦?” “谢谢奶奶!奶奶梨最漂亮啦!奶奶梨真好!” 小女孩喜笑颜开,小嘴巴甜死人地夸赞她奶奶,弄得店主大妈哭笑不得,一边提拉着裤子,一边掐了掐她小脸,“你呀!奶奶快被你这张小嘴吃破产了!你还是快点长大,去祸害别人家吧!你奶奶穷鬼,经不起你这么祸祸了!”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店主大妈还是满脸笑容地从抽屉里取出二十块钱,扯起嗓门对街道对面喊:“安子!安子!你好好的卖什么小龙虾呀?我家这个小祖宗要吃了,你给她搞二十块钱的吧!二十块钱能卖吧?” 周安呵呵笑着回应,“行!你让她自己来拿!我多给她一点!” 店主大妈:“那谢谢你了!” “小祖宗!拿着钱,快去吧!过马路小心点啊!” 店主大妈把二十块钱递给小孙女,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应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往街道对面跑过去。
第57章 一炮而红
“那边卖什么呢?那么多人排队?” “那里啊!卖五香螺蛳的吧!我记得是个小伙子在卖!不过,奇怪!他那里平时没那么多人买呀!”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小伙子现在不止卖螺蛳了,你俩以为那么多人在排队是在买螺蛳?是小龙虾!那小伙子开始卖小龙虾了!” “是吗?” “嘶……这样看来那小伙子挺有本事啊!前段时间卖五香螺蛳,抢了大黑鱼不少生意,现在他卖小龙虾,又有这么多人排队买,大黑鱼不得恨他恨出一块毒?” “呵呵,何止恨一块毒?你们看大黑鱼表情!咬牙切齿的,像不像想把那小伙子给嚼吃了?” “哈哈,你别说!还真像!” “呵呵,他是自找的!本来那小伙子只是卖点五香螺蛳,大黑鱼这两天却跟他玩价格战,想把那小伙子逼得生意没办法做下去,大黑鱼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 “你们猜大黑鱼会怎么办?他会动手吗?” “可能会!” “他肯定想,但未必敢动手吧?上次的事,我听说管委会那边就警告他了!” …… 以上,是距离周安摊位二十米左右,一个小摊车一家三口之间的对话。 这小摊车卖的是炒饭、炒面、凉拌面那些东西,一对中年夫妻和已经成年的女儿共同在经营。 一家三口刚刚忙完几单生意,暂时得空,一边休息一边就望着周安那边闲聊,就像下雨天打孩子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安的摊位前,确实在排队,而且已经排了七八人,对面麻辣烫里的小女孩茜茜小脸红扑扑地排在第一个,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汤锅里的十几只大龙虾,周安看在她漂亮可爱的份上,特意从一堆龙虾里面挑的大只。 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周安这里今天第一次开卖小龙虾,就有这么多人排队买,很不科学! 从常理上来看,这样的质疑是符合逻辑的。 然而! 有些原理,这些人真该了解一下! 比如:钓鱼人的一把窝料,为什么能吸引许多鱼前仆后继? 比如:为什么寡妇门前会是非多? 还比如:狗,为什么会对一坨屎那么感兴趣? 好吧!后面两个比如不大恰当,划掉! 其实,上面两个比如,话糙理不糙。 寡妇门前为什么是非多?因为寡妇是无主的花啊!而且是一朵肯定空虚的花!趁虚而入的道理,哪个男人不明白? 至于狗为什么会对一坨屎那么感兴趣?无它!觉得香而已! 一道美食的香气是很重要的!色香味形质,评判一道菜肴的五个标准,香,排在第二位,可想而知香气对人的诱惑力。 身上有香的女人,男人想吃! 有香的菜肴,不仅男人,女人也会想吃! 周安本来煮十几只小龙虾,请鲁大爷和水果超市的跛脚小胖王浩吃,结果,他还没有煮好,就把本来已经准备在大黑鱼那里买小龙虾的一对小情侣吸引过来。 跟着又把对面麻辣烫里的小女孩茜茜吸引过来。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吃货的基因扎根于每一个人的体内深处,不同的只是有些人激活了这种基因,有些人尚未激活而已。 周安用十几种香料打碎成粉,做出来的龙虾汤,那十几种香料可不是浪得虚名,本来没加热的时候还好,香气内敛,就像穿着花棉袄、戴着瓜皮帽的大美女,很不起眼。 一旦加热,这汤汁,立时就像大美女脱下了花棉袄、摘下了瓜皮帽,开始主动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甚至还撅起屁股。 对痴汉的诱惑立时就上升180个档次! 除此之外,周安摊位前有这么多人排队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每一份小龙虾卖出的时间都比较长! 相比他之前卖的五香螺蛳,卖小龙虾的时间就长多了,因为每一份小龙虾卖出之前,都要下锅煮,煮好之后,还要添加蒜泥、香菜叶,最后还要浇上汤汁,打包好。 不像卖螺蛳! 卖螺蛳,只需要收钱、拿蚌壳或者打包袋装一份递给顾客就ok,那时候,因为每一份螺蛳都卖的很快,所以,摊位前面很难形成排队的现象。 但现在不同了! 卖一份龙虾出去,最少也得要两三分钟吧? 在这两三分钟里,如果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第四个人来买,不排队能行? 周安和周剑忙着不停,周安忙着称小龙虾,然后下锅煮,周剑负责收钱,顺便帮着在每一份小龙虾出锅之后,舀一大勺蒜泥洒在上面,再拈几根香菜叶放在蒜泥上作点缀。 每一份小龙虾放的蒜泥都很多,舀蒜泥的勺子有鸡蛋那么大!但放这么多蒜泥的效果也很明显,滚烫的汤汁浇上去的时候,浓浓的蒜香立时就飘散开来,令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兄弟俩忙成狗,但心情都极好。 “茜茜!你的小农虾!” “谢谢大哥哥!” 茜茜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捧着刚出锅的小龙虾,笑弯了眼睛,欢快地跑回去。 一位戴眼镜的怪蜀黍上前一步,对周安说:“45一份是吧?给我来一份!一份真有一斤?” 周安:“好的!稍等!有的,我可以称给你看!” 周安称好之后,把秤杆递到怪蜀黍面前,示意他看。 怪蜀黍瞅了一眼,呵呵笑着掏钱,“行吧!你这小伙子会做生意,快给我烧吧!等着它回去喝酒呢!” 说着,递给周剑一张五十。 “收您五十,找您五块,请收好!” 心情极好的周剑服务热情也前所未有的高涨,连带着说话都前所未有的客气。 餐饮,自古以来就有从众心理,一个路人看见一堆人在排队买某某小吃,就会生出也去买一份来尝尝的心理。 这天晚上,银马县美食街的风头全被周安这里抢去,排队的食客一直持续到周安这里的龙虾和五香螺蛳全部卖完,最后两人无语地看着周安摊位后面的空桶,表情很伤。 “小伙子!我们排了半天队,结果到我这儿你卖完了,我很不开心你知道吗?” 这是一位大爷。 排在这位大爷身后的是一位小少妇,此时也拉长着脸上前抱怨,“就是呀!你这做什么生意呀?生意这么好,你就备这么点货,现在八点半还没到,你东西就都卖完了,你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懒呢?多备点货,多挣点钱不好吗?你跟钱有仇呀?” 但,相比这两位食客的伤,斜对面摊车后面的大黑鱼才真是伤到骨髓深处,一张本就黑得发亮的胖脸早就黑成锅底,蛋都快气炸了。
第58章 夜间买瓜
“大哥!你今晚注意了大黑鱼的表情没有?嘿嘿,我想起来就想笑!那老家伙肯定气得要死,我看他那表情,很想要过来打我们的样子,但他到底还是没敢!哈哈……” 回去的路上,兄弟俩心情都美美的。 周剑开怀大笑,周安嘴角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之前他虽然有信心,对自己做小龙虾的手艺自信,但没有真正开卖之前,再有信心,那也只是信心!做买卖的,谁在真正营业之前,不是对自己的生意有信心? 没信心的,一般也不会去干。 而今晚真正开卖的第一晚,生意就这么红火,让周安一颗心踏实下来,事实证明他的自信,并不是自负。 “今天心情好,想不想吃西瓜?想吃的话,回家之后我去买一只来!”今晚挣的钱肯定不少,周安也跟着大方起来。 相比今晚的利润,一只西瓜的钱,也就毛毛雨了。 “吃啊!有西瓜吃为什么不吃?嘿嘿,大哥!今天挣的不少,西瓜买大一点啊!”说到西瓜,周剑兴致很高。 “行!我挑最大的买,行了吧?” “嘿嘿,大哥!你估计咱们今晚一共卖了多少钱?” “回家数数不就知道了!” 周安懒得猜,其实真要猜的话,他心里只需要默算一下今天备的货多少,肯定能估个大差不差,但忙了一天加半个晚上,他累了,身体累,精神也疲倦,懒得再动脑子。 “最少一千好几!” 周剑脱口报出这个数字,跟着感慨:“大哥!没想到生意好,挣钱这么容易啊!咱们是不是要发财啊?” 周安笑笑,“所以咱们要好好干,趁现在生意好,多挣点,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挣的!” 这一点,有前世那么多经历的周安深有感触,做生意这种事说不清的,可能今年红火,到了明年就惨惨淡淡。 也可能今天红红火火,明天就直转急下,影响的因素太多了。 周安说话算话,一回到周剑家,把今晚卖的钱点了一遍,他就拿了二十块钱出门去买西瓜。 今晚卖的钱确实不少,一千四百多! 今天他进货买回来的鲜活龙虾,有四十多斤,择洗、油炸过后,他称了重量,22斤4两。 真正卖出去的,是21份,另外1斤4两没卖出钱来,因为今晚出摊之前,他在家里烧了一些给母亲和周剑他们尝味。 到了美食街,又煮了十几只请卖烧饼的鲁大爷和水果店的跛脚王浩尝鲜,这两块差不多就用掉半斤,一斤小龙虾可没几十只。 另外几两,麻辣烫店的小女孩买了20块钱的,还有一些肯定是消耗在秤上了,今晚他的小龙虾首开张,每一份都是当着客人的面称的,称杆子肯定要称翘一点。 每一份都翘一点,21份卖出去,可不就多耗进去好几两? 好在他卖的价格不便宜,一份45,比大黑鱼那边还贵5块钱一份,所以秤上多给一点出去,也不亏。 这么一算,小龙虾这一块,今晚就卖了965。 再加上五香螺蛳卖的钱,一千四百多不就有了? 今晚小龙虾卖的好,连带着五香螺蛳也变得好卖起来,很多买了小龙虾的,顺手就买一份螺蛳带走。 不过,这一千四百多,成本也有不少,周安这两天准备的各种香料、辣椒、花椒和大豆油等等不算,只算今天买鲜活小龙虾的成本,就接近五百块了。 一斤活龙虾12块钱,四十多斤,没有小五百块钱拿不下来。 再刨除一些杂七杂八的成本,今天的利润估计在八百左右。 这还是得益于他们卖的螺蛳是自己从河里探的,如果像大黑鱼那样什么货都靠买的话,利润还得降低不少。 周安去买西瓜的路上,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账,已经决定明天再多备点货,像今晚这样不到八点半就全部卖完收工,太可惜了!他们收摊之后的生意,只能全部便宜大黑鱼,这次既然决定跟大黑鱼针锋相对,全方位硬干,自然是能有多狠就多狠! 太祖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如今既然占到上风,周安就决定彻底把大黑鱼的气焰打压下去,就算最后不能让他的生意彻底做不下去,也得让他奄奄一息。 但也得防备大黑鱼狗急跳墙,又像上次那样玩歪门邪道。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周安心念一动,决定待会儿多买一只西瓜给梁宇送过去。 防备大黑鱼玩阴的,用梁宇是最保险的! 村里种西瓜的有几户人家,周安径直去的是秦梅杏家的瓜地,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和秦梅杏熟,重生以来,和她交情不错。 农村长大的,周安晚上去田里,根本不用打手电,借着天上稀疏的星光,隐约能看见脚下的田埂,他就能走得稳稳当当。 没多久,就走到秦梅杏的瓜地边,再往里走一点就是瓜棚所在。 也许是因为上次周家康摸进瓜棚意图不轨的事,周安刚走到瓜地旁边,瓜棚那里就传来一阵汪汪的小狗叫声。 “养狗了?” 周安怔了下,但觉得也正常,秦梅杏能吸取上次的教训,养一只狗在这里,确实安全多了。 瓜棚那边黑乎乎的,离着一小段路,周安虽然听见狗叫,却没有看见狗影,只能从叫声上判断应该是一只小奶狗,叫声虽然响,但却没法让人害怕,最多也就只能提醒瓜棚里的秦梅杏有人来了。 黑乎乎的瓜棚里,有一张简陋的竹床,小狗突然叫着不停,竹床上的秦梅杏一惊睁开双眼,本来摸在两腿间的右手慌忙收回来,另一只放在胸口的手同样慌乱收回。 手忙脚乱地提上短裤,拉下汗衫,秦梅杏慌慌张张从床上坐起来。 “谁呀?谁在外面?谁呀?” 一边慌乱喝问着,一边继续往身上套裤子,期间,还胡乱整理了几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姐!是我!安子!来买两只西瓜!别叫!再叫就把你炖了!” 瓜棚外,周安已经走到瓜棚近处,总算看见那只叫着不停的小奶狗真容,后面半句,就是在喝斥这条不知死活的小奶狗。 黑乎乎的夜色下,也看不见它什么颜色,只能隐约看见小东西应该才断奶不久,凶巴巴地冲到他近前,想蹿上来咬他脚,却可笑地蹦不上田埂来,又蹦又蹿地努力着,但每次都撞在田埂侧面,然后滚落瓜地里。
第59章 秦梅杏的秘密
周安有点奇怪,因为他看见秦梅杏从瓜棚里出来的时候,显得有点慌乱,脚步匆匆从瓜棚里小跑出来,一边跑出来还一边整理着衣服和发丝。 “姐!你这么匆忙做什么?我来买两条西瓜而已,你不用这么急的,我等一下也没事!” “呵呵,要两条西瓜是吧?我给你摘啊!现摘的新鲜!你要大的还是小的?” 秦梅杏一边说,一边打开手电筒往瓜田里照,眼睛扫了周安一眼,就转过头往瓜田里看去,好像有点不敢跟周安对视的样子。 这让周安感觉更奇怪了,手电的光有点散,淡淡余光映在秦梅杏脸上,周安意外发现她脸皮很红。 “大的!越大越好!” 随口回着她的话,周安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可不能硬扛哦!” 说着,周安下意识伸手去摸她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大的是吧?行!姐给你摘大的!” 秦梅杏说着,就往瓜田中间走,眼角余光一瞥见周安伸手过来,她一惊赶紧侧跨一步,避开周安的手。 “我没事!真的,安子!我很好,只是天太热了,小电风扇又不管用,你不用担心!” “真没事?” 周安将信将疑地收回手。 “真的!不信你听我说话的声音,像是生病吗?对吧?” 秦梅杏慌忙解释的时候,眼睛依然在田里到处找大西瓜,没有转脸看周安一眼。 “听你声音倒是挺正常,你没事就好!” 周安说话间,看见面前有一只挺大的西瓜,便上前拍了拍瓜皮,听见咚咚的通透声,就笑道:“这条可以!姐!这条我可以摘吧?” 秦梅杏回头扫了一眼就说:“可以!你看中哪条就摘哪条!到姐这里来不用客气!” “行!那就你了!跟我回家吧!嘿嘿!” 说着俏皮话,周安当即摘下这条大瓜。 而此时,秦梅杏也弯腰拍了拍另一条大瓜,听了听声音说:“这条也熟了,也不小!另外一条就摘这个吧?” “行!姐你比我懂,你说那条就那条!” 周安看都没看一眼就答应。 今晚挣了不少,买两条西瓜他也就不用精打细算了,随便挑,多大的都没问题。 两人各抱一只十六七斤重的大西瓜走回瓜棚那里。 “你带东西装了吗?这两条大瓜你捧回去可不容易。”秦梅杏看了看周安双手,没看见袋子或者篮子什么的。 “没事!正好一手一只!姐!你这里有秤吧?快给我称一下,看看多少钱!” 周安说着,捧着西瓜就要往瓜棚里走,秦梅杏见了一慌,赶紧挡在他前面,脱口道:“不用了不用了!安子!你来姐这里弄两条瓜还称什么?你抱走就行了!请你吃两条瓜,姐还是请的起的,你别寒碜姐啊!要不然姐以后不跟你好了!你看上次你带我和光耀回来,姐拿钱给你了吗对吧?别寒碜我!要不然你以后就别来姐这里买瓜了!” 一边说,她一边下意识用手推周安,热情非常。 几下推在周安衣服上,两下推在周安左手小臂上。 有点水渍抹在周安衣服和小臂上,水渍不多,周安也没多想,下意识以为是瓜叶上的露水刚才沾在她手上。 “不行!姐!这些瓜都是你辛苦种的,把这些瓜种这么大也不容易,我怎么能白拿呢?不行不行!姐,你要是一点钱都不收,那这两条瓜我就不要了,我去别人家买!” “唉!安子你呀!要不这样吧!你象征性的少给一点,就当是给姐成本钱了,这总行了吧?” 一番推让、争辩之后,秦梅杏退让一步,让周安只给一点成本钱。 而周安呢? 想到自己这次出门本来是只想买一条瓜的,所以身上只带了二十块,想多给暂时也没钱,略微迟疑,便点头答应下来。 “行!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给二十块!二十块不多吧?” 秦梅杏白他一眼,“二十块还不多?我这两条瓜就算按市场价卖,最多也就三十块钱左右,十块!你给十块就行了!听话啊!” “姐!二十!不用找了!你收下,我以后就还来你这里买瓜,否则我以后真不来了!” 周安说着,掏出二十块塞在她手里,抱起她怀里的西瓜掉头就走,跟偷瓜贼似的。 “安子!安子你回来!二十太多了……” 秦梅杏还在后面叫喊,周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先回去了啊!谢谢你的瓜了!” “这……这孩子!” 看着他越走越远,秦梅杏站在瓜棚前无奈叹息,那只小奶狗呜呜地围着她裤脚打转,一条小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 一直到周安的身影走远,秦梅杏才轻踢小狗一脚,“一边去!”,然后回瓜棚。 回去的路上,周安忽然惊呼一声,他左边怀里的西瓜在手臂上一滑,嘭一声摔在田埂上,一听这瓜落地的声音,周安脸色就一垮,不用看,他就知道这瓜肯定是摔裂了。 这么大的瓜,又是熟了的,手掌拍的重一点,都可能把它拍裂,何况是这样突然摔在地上。 蹲下一看,可不嘛!一条调皮的大裂缝出现在瓜皮上,隐约露出里面鲜红的瓜肉。 “这么调皮!不愿跟哥们回家啊?” 轻拍一下瓜皮,周安笑骂一句,准备把它重新抱回怀里的时候,他鼻子忽然轻轻嗅了嗅,疑惑嘀咕:“什么气味?这么怪?” 一股淡淡的怪异气味被他闻见,作为一个积年老厨,周安的鼻子很灵,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任何气味和味道,他都喜欢弄个清楚。 比如以前学厨的时候,老抽、生抽、蒸鱼豉油、味极鲜等等酱油的颜色相近,倒进调味缸里之后就很难分辨,他就挨个用手指沾一点闻一闻、尝一尝。 可以说,他经常用的调味料,他全都仔细闻过、尝过。 他认为这是必须的!作为一名职业厨师,应该完全了解自己用的每一种调味料。 而此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异的,却还有点熟悉的气味,于是他就像狗一样,一边嗅着鼻子一边抬起胳膊到处嗅。 很快,他就闻到那怪异气味的所在,就在他左手小臂上,找到这气味位置的时候,他也灵光一闪,突然记起这气味是什么…… 嘴巴无意识微微张成一个O型,不敢相信地望向秦梅杏的瓜棚方向。 他记起来了,刚才秦梅杏推他的时候,有两下她的手推在他胳膊上,当时他感觉到有点水渍抹在他手臂上。 当时他还天真烂漫地以为是瓜叶上的露水。 我真是个棒槌!这大夏天的晚上八九点钟,有毛的露水啊?气温都还没完全降下来呢!
第60章 不敢(加更)
周安就这么蹲在田埂上,一手无意识地摸着已经摔开裂的西瓜,眯着两眼望着不远处的瓜棚,虽然看不见秦梅杏的身影,但他肯定她此时就在里面。 两个相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交战。 去!现在就去给她治水!(一个声音在怂恿) 不能去!想想前任村长周家康的下场,不能步周家康的后尘!(另一个声音在打退堂鼓) 去啊!怕个鸟!她今晚都饥渴成这样了,你不是跟她关系不错吗?她把周家康搞得身败名裂,未必会对你下那样的狠手!就当是做好事了,做好事有什么错? 不行!周金宝跑路五年多了,她想男人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一直都没听说谁爬上过她的床,周家康尸骨未寒,前车之鉴不远,不能冒这个险! 你真他妈怂!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敢上,你要那铁棒有何用? 怂就怂吧!我老爸还在床上休养呢,万一她翻脸了,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得把老爸气吐血!再说了,她有生理需求不假,但她需不需要别人帮忙却是另一回事,千万不能冲动! 孬种!(本来怂恿的声音在大骂) 周安轻叹一声,收回犹豫不定的目光,抱起摔裂的那条西瓜,起身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往村里走去。 内心里,他也挺鄙视自己的,两世为人,第一次碰到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自己却不敢上。 还能说什么呢?梁静茹都给不了他勇气。 …… “宇哥?宇哥你在吗?” 把开裂的西瓜留在周剑那里,周安抱着完好的另一条大西瓜来到梁宇这里。 “安子?今晚回来挺早啊?今天螺蛳好卖?” 一身红色球衣的梁宇一边咬着蚕豆,一边从草棚里出来,球衣正面印着11两个字,周安不记得梁宇爱打篮球或者足球,这套球衣估计被他买里就是当短裤和T恤穿的,这样的做法,在乡下很常见。 “嗯,今天生意还不错!不过现在不仅仅卖螺蛳了,今晚开始,已经在卖麻辣小龙虾了!喏!宇哥,刚才我去买西瓜,顺手就多买了一条给你吃!放棚里吗?” 时至今日,周安和梁宇已经比较熟,至少,在周家村,应该是没有哪个同龄人比他跟梁宇更熟了。 梁宇平时的朋友太少,周安甚至怀疑这个村里,他还有没有朋友? “给我的?这、安子,你挣点钱也不容易,要不你还是带回去吧!别总隔三差五给我带东西了,你有空的时候,能来我这里坐坐,就很好了!” 梁宇有点不好意思收周安的瓜。 周安笑笑,直接弯腰将西瓜放在草棚旁边的地上,起身的时候,说:“宇哥!你跟我就别客气了!一条西瓜而已,不值什么钱!再说了,过两天我这里可能还要麻烦你给我帮个忙,这条瓜你要是不收,我可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哦?什么忙?你说!” 梁宇一边问着,一边示意周安伸手,周安伸手,梁宇将手里的炒蚕豆放了一半在他手里。 “我妈炒的,很香!尝尝!”梁宇说。 周安也没客气,拈起一粒张口一咬,咬下半截豆壳吐掉之后,再咬住豆仁往外一拽,豆仁便从另外半截豆壳里拽出,很熟练! 一边嘎嘣嘎嘣地吃着,周安一边把大黑鱼这两天可能要使歪招的事跟梁宇说了。 听完,梁宇失笑一声,哂道:“那个黑胖子?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别的事上,我梁宇可能帮不了你,但是像这种事,以后你来找我就对了!那个黑胖子只要敢动手,看我打不死他个小币养的!” …… 这天晚上,当周安和周剑吃过西瓜、洗过澡,并且已经上床睡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县城美食街。 大黑鱼和他媳妇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大黑鱼一张圆脸硬是拉长不少,一副连鼻子都嫌碍事的烦躁表情。 他媳妇帮着收拾东西,却不敢说一句话,一边做事,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大黑鱼的表情,怕他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冲她发火。 看看他们今晚还有多少货没有卖出去吧! 满满两大桶炸好的小龙虾,收摊的时候,被大黑鱼亲手提上摊车,煮好的五香螺蛳,也还有一桶半没有卖出去,这么重的东西,同样是大黑鱼亲手提上摊车。 一晚上生意,结果收摊比最近哪天都晚,货却还剩这么多,大黑鱼能高兴起来才怪。 尤其是一想到对面那小子今晚生意红火的景象,他心里一口气就没处发泄。 今晚他本来是信心满满,期望很高的! 因为最近几天他这里已经把周安的螺蛳生意压得黯淡无光,今天他特意多备了不少货,就像今晚周安和周剑刚来美食街出摊的时候,大黑鱼跟旁边卖烤鸭的摊主打赌说的那样。 今晚他炸好的小龙虾就有32斤半,五香螺蛳有50份的量。 今天备下这么多货,出摊之前,他是想着抢光周安生意的。 哪里料到那小子,今天晚上竟然敢跟他唱对台戏,竟也开始卖起小龙虾,而且,最见鬼的是——那小子今晚第一天卖小龙虾,生意就好到那个程度,竟然会有那么多排队! 这一点,大黑鱼是特别羡慕嫉妒恨的! 他在这条美食街卖小龙虾和五香螺蛳好几年了,都没出现过那么多人排队买的现象,而那小子第一天卖,却有那么多人追捧。 大黑鱼媳妇见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大黑鱼还没有冲她发脾气,意外之余,她终于忍不住提醒:“绍勇!咱们今天剩了这么多货,明天估计都不一定卖的完,所以……今天傍晚你订的货,是不是打个电话过去退掉呀?要不然明天货主那边把货送过来,可就糟了!” 大黑鱼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慢慢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突然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压抑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全部爆发。 “退退退!退你骂了隔壁的退!老子给你脸了是吧?是不是今天老子一天没打你,你血皮作胀?哭?你敢哭出来试试?你妈死了还是你爸死了?哭丧啊哭?” 在大黑鱼的霸凌威胁下,这女人明明已经红了眼眶,却愣是没敢哭出来。
第61章 往事很痛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那一夜,周安做了一个快乐的梦,梦里有秦梅杏,清晨醒来的时候,周安才发觉那是一个梦,然后又可悲地发现自己内裤脏了,需要自己亲手洗。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无语地坐在床头出了会神,周安有点后悔昨晚没鼓起勇气回秦梅杏的瓜棚,万一她不拒绝呢?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良机已经错失,天都亮了,还能怎样? 没办法!趁周剑还没起床,赶紧把内裤下来去河边洗了吧! 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周安起床后,将自己和周剑昨晚换下的衣服全部端到河边洗了,衣服洗好,端到门前晾晒的时候,周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大门里出来,看见周安已经把脏衣服都洗了,小吃一惊。 “大哥?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勤快,一大早就把衣服都洗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周安晾衣的动作顿了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阴你妹!我好心帮你减轻点家务,你还说这风凉话!行!我有阴谋是吧?来来来!衣服你来晾!这样你是不是就踏实了?” 说着,周安将手里刚拿起来的一件T恤扔回洗衣盆里,举步往屋里走去。 周剑:“……” “不是!大哥我错了,真的!是我狗咬吕洞宾,是我嘴臭,您别生气!既然衣服您都洗了,您干脆有始有终,晾衣服的事还是你自己做吧!我去洗脸了!” 周安刚走两步,周剑就忙不迭地道歉,然后抢先返身回屋,去拿洗漱用品了。 甩锅失败…… 周安无奈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周剑,撇撇嘴,回去继续晾衣服。 他已经发现,随着周剑跟他越来越熟,最近是越来越皮了,刚回来的时候,周剑可不敢推脱他安排的任务。 不过,对于这样的变化,周安心里是高兴的。 父母没有给他生一个亲兄弟,周剑能和他越来越皮,也说明是和他越来越亲,重生而来的周安虽然现实了许多,功利心也重不少,但这样的兄弟之情,他还是喜欢的。 发自内心的高兴。 …… 新的一天,周安依然很忙。 吃过早饭,第一件事就是去县城买鲜活的小龙虾,小龙虾这个东西择洗比较麻烦,所以越早把货拿回家处理越好。 要把头壳摘了,有些龙虾身上比较脏,还得一只只用刷子刷,完了,还得开油锅油炸。 以上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不少时间,尤其是他昨晚卖的比较快,收摊回来的时候太早,所以他决定今天再多进些货,如此一来,他就更要早一点把货提回来了。 否则,他家里的人手不够,忙活到晚上出摊的时候,都未必能全部准备好。 要知道,他现在的生意可不只是需要处理小龙虾,还有螺蛳,以及调制小龙虾的汤汁,为了确保每天卖出去的小龙虾口味,汤汁必须当天用当天调制,否则,调好的汤汁放一夜的话,到第二天晚上再用,味道肯定会逊色几分。 而这,是周安所不能容忍的。 他那么多年做厨师,也是有自己原则的! 确保自己出手的每一道菜,都对得起菜价,是他一直对自己的要求,否则,客人点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点那道菜,时间一久,他必然会失业! 如今自己做小生意,生意虽小,但他对自己的要求只会更严格,他的想法是:自己的东西可以卖贵一点,但质量绝不能降低!要让大部分客人都觉得货真价实、物有所值! 上午快9点的时候,周安提货回来,昨天四十几斤鲜虾不够卖,他今天干脆买回来八十斤! 麻辣小龙虾的利润可观,但周安记得这门生意的旺季其实很短,主要就是做夏天几个月的生意,如果夏天生意好的时候,不能多赚一点,等到淡季的时候,根本就撑不住。 简单说就是:麻小是一道季节性的美食! 上半年4、5月之前,小龙虾基本上是没什么肉的,剥开之后尽是壳,懂行的老饕不会买,不懂行的萌新买个一次两次,发现这一现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会再买。 而下半年呢? 天冷之后,吃小龙虾的人也会急遽减少,少到一晚上可能都没两个人买,而这,主要就是饮食习惯的问题了! 大部分食客吃麻小,都喜欢点几个凉菜,喝点儿冰啤,但这么浪的吃法,天冷之后吃着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那时候是火锅之类的天下! 因为知道麻小的季节性,所以周安有紧迫感,他必须要趁现在生意红火的时候多赚一点,小富即安的想法要不得,否则哭的日子不远。 鲜虾拿回家之后,周安和母亲忙着择洗,周剑则一个人拿着螺蛳探子去探螺蛳了。 “安子!昨晚那么多小龙虾你们都卖完了?县里吃这个的人那么多吗?” 择鲜虾的时候,田桂芳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问。 她昨天试味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儿子做的小龙虾很好吃,但她心里还是担心昨天第一天卖,就备那么多货,能不能卖的完。 “嗯!妈!你就放心吧!县里不像咱们村里,人傻钱多!尤其是县里那个工业园做起来之后,温州那边过来的大老板多着呢!前两天我还在街上看见一辆劳斯莱斯!” “什么?什么丝?” 可怜田桂芳大字不识一个,出的最远的门就是银马县隶属的六谷市,而且还没去过几次,哪里知道劳斯莱斯是什么东西? 她随口反问的这个问题,却把周安问的一愣,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心里更是猛然一痛,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因为母亲这句话勾起他前世的回忆,那是他22岁那年,他正在外地饭店给人配菜,突然接到父亲打过来的电话,说母亲脑溢血过世了。 当时,那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周安当时就傻了。 等他匆忙赶回来、赶到市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市殡仪馆的车子来接母亲的遗体,当时父亲在他旁边无意间叹息的一句话,令他心如刀绞。 “唉!你妈一辈子都没坐过什么好车,今天算是坐上了……” 可,那是殡仪馆的车!
第62章 感谢上天
“妈!我去上个茅厕!” 眼眶发酸,心里难受得厉害,周安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匆匆跟母亲说了一句,就起身快步往屋后的茅厕去了。 “这孩子……” 田桂芳怔了怔,失笑摇头,继续低头择龙虾,在她看来儿子这茅厕上的突然,上一刻还在跟她说什么丝,下一刻就突然起身说要上茅厕。 “不会是肚子吃坏了吧?”她嘀咕。 …… 屋后的茅厕里,周安紧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从裤兜里摸出软瘪瘪的香烟盒和火机,两手微微颤抖地点燃一支含在嘴里。 抬起头的时候,泪水早已爬满脸颊,眼眶红得厉害,连嘴唇都微微颤抖,他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然而没用,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河水一般不断往外涌,如果不是他死死咬着嘴唇,肯定会痛哭出声。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那一年,因为母亲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极大,整个心都像空了一块,从此以后,他不敢经常回周家村,更不敢轻易去自家的田头。 因为每一次回来,他心里都难过得厉害,总会想起村头村尾什么地方,母亲曾经在那里走过,在那里与谁说过话。 不敢去自家的田头,却是因为母亲死后,葬在那儿! 他不敢去看母亲的坟,因为一想到坟里的母亲已经只是一坛骨灰,他就受不了。 其实那年母亲脑溢血,并不是因为什么绝症,只是高血压,母亲死后,他才听父亲说,那段时间家里正好农忙,母亲降血压的药吃完了,一时没时间去买药,她以为一小段时间不吃药不会有事,结果,农忙快忙完的时候,一天早上去田里插秧,起身的时候,突然一晃,倒在水田里。 父亲慌忙叫人一起把母亲送到县医院,县医院不敢接收,然后又赶紧送去市医院,可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 从发病到离世,半天时间都不到。 周安接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依然没能在母亲离世之前,见她最后一面,事后每每想起,他都悔恨不已。 母亲刚刚过去的那一两年,周安非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学厨师? 因为厨师的工资虽然比一般的工作略高,可这份职业很少有休息天,周末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最忙。 逢年过节,万家团聚的时候,他们处于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夏天农忙的时候,同样是厨师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时候。 周安后悔、懊恼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学厨师,那一年的农忙他应该就能赶回来帮忙,那样的话,母亲很可能不会死。 然而,那时再多的悔恨已经于事无补,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休假的时候回来,不可能再听见母亲的声音,也再吃不上母亲亲手做的粗茶淡饭,累的时候,也再看不到她心疼的目光。 不会再有人真的关心他肚子饿不饿,衣服穿的暖不暖…… 真的失去母亲之后,周安才真的意识到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女人,她不会嫌弃他长得不帅,也永远不会嫌弃他庸庸碌碌,看不到出人头地的希望。 泪水很咸!任凭周安连着去抹,还是有一些流进他嘴角。 满脸泪痕中,他眼中含悲,嘴角却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两世为人,他第一次感谢上天,真心感谢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虽然如今家贫,没有小区里那栋一应俱全的商品房,没有存款,没有很多东西,但父母尚在! 钱,他可以不计辛苦去挣,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怕,只要父母尚在! 有他们在,再辛苦,他也开心。 庸庸碌碌地活了那么多年,他早已看淡很多东西,唯独亲情,他始终无法看淡,那是他最在乎的东西! 他的感悟是:日子,是人在过!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可能,一旦人没了,就一切成空。 重生前,他生无可恋,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他在乎的人,全没了。 如风流云散! 那时,他对这个世界失去所有的眷恋,随意走在街头,人来人往,可他却发自内心地觉得孤独。 感觉那个世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好一会儿,一支烟早已抽完,周安才勉强平复翻涌的情绪,吐出一郁气,他仔仔细细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抬起手臂,用T恤的短袖擦了擦脸,完了,又将身上衣服整理一番,才转身准备走出茅厕。 不料,一转身就看见秦梅杏站在茅厕门外两三米处,讶然看着他。 “姐?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安吓一跳,他刚才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女人走路确实轻盈无声,周安有点紧张的是——秦梅杏什么时候来的?她看见他哭了吗? 话问出口,周安才注意到她手里捧着一大串紫红色的葡萄。 秦梅杏把葡萄往他面前递了递,“我刚才陪光耀在那边树下捉知了,他吵着要逮一只知了玩,然后就看见你出来上茅厕,想起早上刚从葡萄田里摘了些葡萄回来,就想着给你拿一点……” 顿了顿,秦梅杏小心地看了看周安眼睛,轻声问:“安子!你刚才怎么了?我刚才看你好像在哭?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你爸的病又犯了?要是缺钱,你跟姐说!姐拿给你!” 周安家的茅厕,和这年头农村大部分茅厕差不多,没有一扇像样的门,只用木板钉了半截栅栏似的小门。 这种门优点、缺点都有。 优点是透气!门框上半截没有遮挡,透气性自然没得说。 缺点嘛,也是因为上半截没有遮挡,别人自觉还好,不自觉的话,或者本来就怀着偷窥的心理,走近几步就能看见蹲在里面方便的人。 周安相信秦梅杏不会想偷窥他,但她站在门外两三米的地方,肯定可以看见刚刚站在茅厕门内抹眼泪的他。 自己内心虚弱的一面被她看见,莫名的,周安忽然觉得这大概是报应! 他昨晚去秦梅杏那里买西瓜,发现她的秘密,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也让她发现他一个秘密。 “没有!姐!我爸挺好,我、我刚才在偷着抽烟呢!结果,嘿嘿,技术不熟练,烟雾呛到眼睛,我没哭,真的!只是烟雾呛的!” 周安自欺欺人地辩解着,秦梅杏大概也没信,但让周安心里放松的是,她并没有揭穿他。 而且还点点头,说:“行!你爸没事就好!反正姐跟你说了,家里要是缺钱用,你跟姐说一声,别跟姐客气!喏!这串葡萄你拿去吃!吃完了,过几天我再给你拿!” (ps:写这两章的时候,老木泪流满面,如果把哪位看哭了,我在这里说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第63章 装备再升级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周安的小龙虾和螺蛳生意持续红火,连续三天,周安每天备的货都比前一天更多,可这三天时间里,他备的货每晚都全部卖光。 老顾客不少,慕名而来的新顾客也越来越多,狂暴小龙虾之名,至少是在银马县的美食街出名了。 生意好,钱挣的自然就多。 三天时间,每晚净利润一千多,三天累积利润,周安数了两遍,差不多有四千了。 他这边的生意如此好,相应的,大黑鱼那边就惨了,不说每天晚上一份都卖不出去,但也已经越来越有那样的趋势。 大黑鱼的城府不深,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周安偶尔瞥过去,每次看见的大黑鱼脸色都非常难看,不了解内情的,看见大黑鱼那难看的脸色,估计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死了老爹。 大黑鱼的媳妇好像姓施,周安偶然听人叫她发娣,施发娣应该就是她的大名了,这个名字周安在心里默念几遍,越念越觉得像“事发地”。 可能她这个名字起的不好吧! 这两天大黑鱼心情不好,动辄对她斥骂,明明是老婆,大黑鱼骂起来却跟骂小孩似的,完全不管四周是不是人多,一点不顾及她的面子。 周安略感同情,但见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也没什么打抱不平的念头。 逆来顺受是她自己的选择,这都什么年代了?如果真想反抗,离开大黑鱼,有手有脚的,去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 或许,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不错也不一定! 周安没心思管他们夫妻间的破事,他心里的防备倒是越来越甚,因为他不相信大黑鱼能一直这么忍下去。 不可能的! 之前他第一天来这里卖螺蛳那晚,大黑鱼都跟在他后面,想砸了他的车,警告他以后别再来美食街跟他抢生意。 现在,大黑鱼的生意都快被他抢完了,大黑鱼还能就这么一直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周安不信他有这么乖。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狗能改得了吃屎? 接连防备三天,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周安没有因此而高兴,相反,他等的有点烦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直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对于大黑鱼的胆子和效率,周安已经开始鄙视,打心眼里瞧不起!生意都快被抢完了,还迟迟没有行动,就这,之前还好意思牛皮轰轰? …… 大黑鱼不知道周安已经在鄙视他这方面,如果知道,估计这次又会气的不轻。 他这两天不是不想报复,而是心有顾忌,不敢轻易动手。 无论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找人帮忙,他都有顾虑。 他读书不多、冲动、易怒,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上次他本来是想打电话找县城里很有名的大头,来对付周安和周安那个黑大个把兄弟。 但他偏偏点背,正好被登门找他的管委会几人撞个正着。 这几天,那小赤佬的又把他生意抢成这样,这个时候,如果那小赤佬突然出事,警察那边先不说,管委会那边肯定会第一个怀疑他徐绍勇! 他的嫌疑会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出众。 怎么既能搞倒那小赤佬,又能把自己的嫌疑摘干净?大黑鱼这几天是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半夜都想得睡不着觉,一直想到脑壳疼,他才意识到自己脑子好像不大好用? 怎么就是想不出一个绝妙办法来呢? 一连思虑数天,大黑鱼终于放弃!他不再想着一定要想一个绝妙的办法来,那样高智商的计谋不适合他。 他决定简单一点,哪怕最后自己的嫌疑始终洗不脱,但只要能让警察找不到证据就好了。 这个原则一变,一个主意很快就在他脑中成型。 …… 又三天后。 周安的全部存款已经突破八千,存款这么多,他的心态都跟着变得不同,轻松很多,感觉自己和家里,终于初步脱离赤贫。 再过几天,他存的钱,就够还家里的那些欠债了。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急着还那些钱,他想先买一辆电瓶三轮车用着,顺便把自己这小生意的装备再提升一点,搞得像个样子,别总是像一副杂牌军似的。 最主要是,今天一早,他和周剑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告诉他——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雨。 明天是雷阵雨,后天是中雨。 雨啊!这个季节,很多农民就盼着能多下点雨,要不然田里的秧苗和蔬菜都要干死了,一旦下雨,大部分种田人家都会笑呵呵。 然而,下雨对周安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的小生意摊位简陋,不像大黑鱼那样的摊车,车顶还做了挡雨的棚子,下雨下雪都不怕,来点儿冰雹都hold的住! 一旦下雨,周安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至少他的小龙虾是没法卖了!电磁炉一旦淋雨,可是会冒烟的。 所以,周安一听说接下来两天要下雨就急了,一番思虑之后,决定尽快去买一辆电动三轮车回来。 不仅要买车,还得像大黑鱼那样给摊车改造一下,弄个雨棚是必须的。 否则这个季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这生意总不能三天两头的停摆吧? 主意一定,周安吃过早饭,去县城买鲜虾的时候,就多带了五千块的现金,既然已经决定买电三轮,那肯定晚买不如早买,早买早得用,没有必要磨磨蹭蹭、拖拖延延。 有钱好办事! 去县城逛了两家车行,周安就定下一辆五只电瓶的大三轮。 车不能马上开走,因为车行需要时间将电瓶安装到车架上,然后还需要一点时间调试。 其实周安是想买汽油三轮车的,烧汽油的那种,动力足,续航里程远,不像电三轮需要天天充电,路程稍微远一点,就去不了,或者回不来。 但,没办法! 他才16岁,没到考驾照的年龄,而烧油的三轮车,是需要驾照的。 想开烧油的车,他还得再等两年。